第197章 雨中吻

宝云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可大城市里的人，谁又会在意你骑马骑得好不好呢？不光是萨仁图娅，就连我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

月华独自一人驱车回家，在必经的那条坑洼不平的泥路上，远远地就看见了原枞雄。

雨越下越大，空旷的原野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原本就崎岖难行的道路，被雨水冲刷得更加泥泞不堪。即使是白天，天空也阴沉得像是黄昏。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深陷泥坑之中，动弹不得。原枞雄正撑着一把伞，站在车旁，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似乎正在焦急地与人通话。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天地间回荡。

他穿着一身极其朴素的牛仔裤和飞行夹克，浅色的裤腿几乎被泥水染成了土黄色。军绿色的飞行夹克，即使有雨伞遮挡，肩膀和袖子仍然被雨水浸透，显得狼狈不堪。

听到皮卡车的鸣笛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转过头来。雨幕重重，模糊了他的视线，直到皮卡又靠近了一些，他才看清了来者的车型。

电话那头的姜峰还在不停地道歉，说暴雨天气找不到拖车，但他已经出门，准备开车过来接他……

原枞雄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了。”便挂断了电话。

皮卡车在他面前停稳，月华推开车门，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催促他上车。然而，他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动不动。

“干嘛啊？”月华有些摸不着头脑，“都淋成落汤鸡了，快点上车啊！”

原枞雄这才慢慢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他收起雨伞，湿漉漉地坐进了副驾驶，关上了车门。

月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意，她拿起一条毛巾，扔进他怀里，头也不回地说：“擦擦吧。”

耳边传来他略带戏谑的问句：“怎么办？把你的车弄脏了，你介意吗？”

月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说：“不介意。”

原枞雄一边擦拭着身上的雨水，一边盯着她，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好。”

月华还没来得及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已经倾身过来，扣住她的肩膀，深深地吻了上去。

她本能地向后躲闪，头部险些撞到车门上，却被他及时用手掌挡住。他的手掌熟练地掌握着她后颈的弧度，就像从前他们无数次或热烈或缠绵的亲吻一样。

这一次，他带着雨水腥湿的气息，在这条空寂的泥路上，在这个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世界里的坐标点，将她所有柔软的、可爱的、娇艳的美好，再度细细品尝。

那个吻似乎很短暂，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结束；又似乎很漫长，他们四目相对，彼此眼中映着对方的身影，仿佛早已相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当她所有的呼吸都被他掠夺殆尽之后，他才温存地退开寸许，轻轻抚过她有些凌乱的鬓发。

“原来是这种感觉。”

月华气喘吁吁，怔怔地望着他，疑惑地问：“什么？”

“在最困窘的时候，有个人愿意为你从天而降。”

他非常认真地看着她，并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你从前在我的世界里，经历过多少无助和不知所措。”

就像刚才，他身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车子抛锚，叫不到拖车，路上连个行人都看不到，唯一能求助的人，竟然只有姜峰。

他茫然了片刻之后，才突然意识到，当他抛开“原枞雄”这三个字背后的权势光环，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仅仅只是作为“原枞雄”这个自然人存在时，原来，他并非无所不能。

或许对他而言，这是三十多年来才初尝的无奈，而在普通人那里，却早已汇聚成了漫长岁月里的每一天。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些年，她在他的世界里，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

可是，当她经历无助的时候，他并没有真正地从天而降。

他不曾像她这样，全然凭着直觉行事，哪怕明知这样仓促地赶来，会将自己画满真心的底牌，尽数暴露在他的眼前。

雷声在头顶轰鸣，天际短暂地泛起一道白光，车窗上布满了雨水，模糊了视线。

在雷声的轰鸣中，他凝视着她，声音莫名地变得沙哑。

“嫁给我，好不好？等雨停了，我们就去领证，然后你穿戴上你的嫁妆，在你的家乡，办一场盛大的喀喇沁婚礼。如果你不想离开这里，我就留下来——我对着头顶的雷声发誓，我是真心实意的。”

月华露出怔忡的表情，蓦地抬起手指，轻轻滑过他的眉心，鼻梁，泛红的眼眶，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

“我其实还没有完全想好。”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但紧接着，她就平静地给出了答案。

“可是，这一次，我愿意答应你。”

原枞雄僵硬了片刻，紧紧地攥住她落在自己唇上的手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才尽量镇定地问道：“为什么？”

月华只是默默地凝视着他。

她是个经常把自己困在死胡同里，不肯走出来的人。她有很多想不开的事情，解不开的心结，有时候她也会感到困惑，为什么似乎大家都能够从过去中走出来，唯独她不能。

可是，她不能因为这样，就让他日复一日地留在这里，坚持着毫无意义的坚持。

她害怕下一次暴雨的路上，发生事故的，就不单单只是车子了。

他多像是一株用世间最昂贵稀有的养料浇灌出的花朵，如果硬要将他根植在杂草丛生的原野里，又怎么会有好的结果呢？

起初，她只是感到不安，现在，却是不忍心。

她舍不得。

如果结局已经无可更改，非要有一个人做出让步，那么，不如就让她来吧。

反正，她总是深爱着他的。

周郝聪在来喀喇沁之前，和梁嘉业通过一次电话。

电话的内容，以梁嘉业对原枞雄的疯狂吐槽开始，又以吐槽结束。

梁嘉业气愤地说：“那天上午要临时开一个紧急会议，给他打电话，打了半天都打不通，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问了姜峰才知道，这小子前一天夜里跟着月华回扎什他们家去了，至于去干什么，谁也不知道，反正第二天这人就彻底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