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坦白局

类别:现代言情 作者:字数:2525更新时间:25/08/04 00:49:53

月华听见身后的动静,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紧绷,像一株感知到危险的植物,本能地挺直了脊背。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一个防御的信号。

原枞雄捕捉到她细微的变化,心头微微一动,随即刻意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缓缓松开扶在她肩头的手,轻柔地将她的身体扳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然后才在她身旁坐下。

她神色平静,任由他专注地凝视,仿佛一个接受审判的犯人,等待着命运的裁决。然而,她微微蜷缩的手指,却如同无声的告白,泄露了她内心深处那份被戳破心事的无措与慌乱。

“为什么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在轻声询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他似乎并没有期待她能给出什么明确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将埋藏在心底的猜测,缓缓地倾吐出来。

“是因为从你十七岁那年开始,你就一直习惯性地倚仗着我生活吗?还是说,在你心底深处,始终觉得,当年我明知道你对我的那份感情,却仍然给了你那么糟糕的选择,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独自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

月华原本已经低垂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时,猛然抬起。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直地射向原枞雄,其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痛苦,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在她清澈的眼瞳里,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抹痛楚的痕迹,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口,让他感到一阵滞涩的疼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再次开口时,姿态近乎恳求,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当年我提出了那个荒唐的建议,并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不够独立,而是因为我……本就是一个不堪的人。我不愿意为你的真心付出任何代价,却又贪婪地享受着你对我的那份恋慕,我的确糟糕透顶。而这一切,和你是否亏欠了我,完完全全、一点关系都没有。”

月华茫然地听着他的剖白,思绪如同乱麻一般,纠缠在一起。她缓缓地偏过头,一股强烈的酸涩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自胸口猛烈地涌了上来,哽得她的喉咙生疼,几乎无法呼吸。

原枞雄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刮去她眼角晶莹的泪珠,他的语气低缓而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震得她心神俱颤。

“我给了你太多的不安,是不是?所以你才会一直认为,你总有一天是要回家的,因为你从根本上,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我可以一直爱你,永远不变。在你记忆的最开始,我就已经是那个糟糕透顶的样子了,以至于后来我再怎么努力地表达我对你的爱意,都像是在随口说说,没有任何分量。”

“你只是出于本能地,不愿意再相信我了。”

“我做五分,你或许只能相信两分,就算我做到十分,你也可能只会有一点点动摇。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强行地把你留在我的世界里,我闭目塞听,不肯去真正理解你内心的真实感受。”

“现在,换我来你的世界,好不好?”

“把生杀予夺的权力交给你,我的信用值,会不会稍微变高一些?”

那个略带伤感的上午,月华最终也没能给他任何明确的答案。

唯一让他感到一丝欣慰的是,她没有像过去那样,带着抗拒和防备,将他这个“外来者”驱赶出去,只是很平静地看了他半晌,然后轻描淡写地问道:“头痛不痛?”

原枞雄微微一怔,随即,他的唇角便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带着一丝示弱的意味,略微颔首。

她见状,便立即转身下地,去拿体温计回来。

那是一支老式的水银温度计,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干净的盒子里。她拿着体温计,又转身走了出去,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他见状,也想要跟着下地,可是,却半天也没能将脚踩进那双厚重的马克靴的靴口里,正当他手忙脚乱的时候,不妨她突然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命令道:“别乱动,小心体温计掉下来摔碎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万一碎了,水银流出来就不好处理了,她脸上带着一丝紧张,显然十分在意。

他只好乖乖地坐在炕边,两条小腿空落落地荡着,一动也不敢动了。

好不容易捱过了漫长的五分钟,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温度计,只见那根细细的红色水银柱,已经一路飙升到了三十八度五。

还好家里备着感冒药,她很快就找了出来,递给他。但她又想起他还是空腹,于是脚不沾地地跑到厨房,打开锅盖,看了一圈,打算先热一热昨晚剩下的手把肉。

原枞雄拿掉体温计后,终于穿好了靴子,起身去洗脸刷牙。

卫生间很狭窄,但里面的设施已经和城市里的普通家庭没什么差别了。高处安装着一个崭新的热水器,下方的洗衣机和马桶紧紧地挤在洗手池旁边,虽然也装了一个淋浴头,但洗澡也变成了一项极具技术含量的事情,毕竟只有一转身的空间可供站立。

原枞雄站在盥洗台前,对着镜子,仔细地打量着自己。

一夜宿醉,再加上没洗澡,镜子里的男人头发蓬乱,眼底带着一抹淡淡的青色,下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胡茬。

其实,这样的形象,反而有种慵懒的性感。

只是他向来习惯了一丝不苟的精致形象,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不由得拧起了眉头,颇有些懊恼。

原来刚刚他就是用这副邋遢的模样,对着月华诉衷肠的。

昨晚睡前,他从车里拿了行李进来,牙刷和电动剃须刀都是自带的,换洗的衣服却不多。刮胡子的时候,他想着要让月华带自己去置办一些生活用品。

俨然是一副打算在这里长住的姿态。

但是,总不好一直住在这里。

房间本就不够用,两个人住着,实在是有些拥挤。

客厅?哦,这里根本就没有客厅。

住酒店肯定不行,离这里太远了,来回不方便。回头要问问月华,附近有没有供旅人入住的民宿。

实在不行,就只能去找酒店了。

他对这个弹丸大的县城一无所知,却不需要做多少心理建设,就理所当然地思考起自己未来一段时间要如何居住和生活。

洗漱完毕后,他进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再次出来时,却有些踌躇。

他抱着换下来的脏衣裤,走到厨房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月华:“那个……脏衣篓在哪里?”

月华正专心致志地揉着面,闻言,微微侧过头,和他面面相觑。

“没有那种东西。”

“啊?”原枞雄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月华用手背擦了下鼻尖沾上的面粉,视线落在他手里的衣服上,似乎有些不解。

“我记得你这身衣服只穿了一天。”

原枞雄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她用一种教育小孩子的语气说道:“还可以再穿几天的,不用洗,浪费水。”

原枞雄:“……”他瞬间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沉默了两秒,他才发现她在做什么,挑了下眉,好奇地问道:“要做面食?”

月华点了下头,回身继续揉面,动作娴熟而利落。“一会儿手把肉热好了,你自己端出来吃一点……我知道你大早上不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但是得吃点东西才能吃药。”

时近晌午,灶台上冒出的惨白蒸汽将她环绕着,她穿着一件深色的卫衣和牛仔裤,背影在其间影影绰绰,显得有些模糊。

因为没有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她诧异地再度回眸看向他。

她瘦削的侧脸,鼻梁勾勒出极和谐的轮廓,她素面朝天地望着他,眼神清澈而明亮,却令他移不开眼,仿佛被磁铁吸引一般。

他因她而思考过一生,却都只是浮于现实之上,更像是一个虚无而浪漫主义的概念,遥远而不可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