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温度

他曾给予她最深刻的心动，也曾以最残酷的方式回应，让她在无望中苦苦守候。当她早已心如死灰，他却再次强势地闯入她的生活，向她倾诉着爱意与悔恨。

无数次，她都曾幻想过，如果，如果那年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心意时，他给出的回应是两情相悦，那么，他们的现在，是否会截然不同？

或许会的吧。

即便那只是一时兴起，她也相信，既然他做出了选择，即使这份情意终有消逝的一天，他也会在这段时光里，展现出他难得的耐心与温柔。

那么，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澳洲的那两年里，她曾无数次幼稚地做着这样的假设，也因此怨恨着他的无情。

后来她渐渐明白，这世上本就没有付出真心就一定能得到回应的道理，更多的是一厢情愿，求而不得。

她花了整整两年，才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封闭了自己的心房，以防止那些刻着“爱”字的刀枪剑戟再次伤人。

可原来，根本防不胜防。

她看着眼前的原枞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他下巴上那青黑色的胡茬。男人微微皱了皱眉，抬手遮住了眼睛，却依然沉睡着。

月华默默地收回手指，沉默地站立片刻，然后转身走到外间，无力地坐下。

她忽然觉得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如果昨夜的一切都不过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他今早醒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就说要回去，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如果他并非是在开玩笑，真的已经向扎什提了亲，执意要将她娶走，她又该如何回应？

回到喀喇沁之前，原枞雄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间，也曾多次提起过关于结婚的话题。那些话或明示，或暗示，或一本正经，或带着一丝揶揄。

她却一个字也不敢相信。

又或许，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回应。

不知在外间坐了多久，她才猛然想起应该在马场的群聊里请个假。

其实她那份马场的杂工，去与不去，影响并不大。

她原本就不是马场的正式员工，在旁人眼中，更像是作为扎什的女儿，去打杂消磨时间，因此群里也无人感到诧异，回复的同事只是简单地说收到，让她好好休息。

片刻之后，姜峰给她发来了私聊，措辞与之前带着明显暧昧氛围的语气截然不同，几乎可以用一本正经来形容。

“萨仁图娅小姐，请问原先生在您家吗？梁总说有急事，却打不通他的电话，所以让我来问问。”

月华愣了两秒，没有立即回复，而是起身回到房间，再次确认原枞雄的情况。

他依旧在沉睡，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这绝不是他一贯的作息习惯。

月华皱了下眉，或许是因为昨夜宿醉的缘故？

她的手轻轻落在他额头上，却感受到一阵滚烫。

她瞬间有些僵硬，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跪坐在他身旁，用力地摇晃着他，又轻声呼唤他的名字，见他依旧毫无反应，呼吸也似乎变得凝滞，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急得眼眶泛红，第一个反应便是想起许久之前周宸讲过的一些奇闻怪事，关于宿醉后因各种原因猝死的案例。

因为慌乱，她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拨通了姜峰的视讯，那头似乎正在忙碌，直接挂断了，紧接着发来一条消息。

“开会，怎么了？”

月华努力试图打字形容当下的状况，她的手却有些不听使唤，才勉强打出“原枞雄他好像”几个字，一只温度滚烫的掌心就紧紧地按住了她的手腕。

“哭什么？”

那声音嘶哑得几乎带着颗粒感，她似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瞧了他许久，眼眶里还残留着未干的泪花。

原枞雄紧紧地盯着她，面色有些苍白，心中感到一丝真实的困惑，他不过是装睡想要逗她一下，值得她如此着急吗？

见她始终不吭声，他干脆坐起身，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是这种表情？”

月华仔细地打量了他半晌，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摇了摇头。

姜峰的会议似乎已经结束了，立刻回拨了视讯过来，她迅速挂断，然后打字回复：“刚刚不小心按错了，不好意思。”

抬起头，她神色平静地说道：“梁总给你打了电话，好像是有急事找你。”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好像有点发烧，一会儿先把药吃了……然后回去吧。”

宿醉的恶果是太阳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让他连思绪也慢了半拍，见她就要转身离开，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立刻伸出手，将她从身后紧紧地搂住了。

“你在这里，我要回哪去？”

怀里的人只是沉默不语。

“月华。”

原枞雄忍不住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耳廓，她本能地缩了一下肩膀，微微偏头躲开：“回你该回的地方。”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又一次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抗拒。

或许是昨夜醉意朦胧中的错觉，在狭窄的厨房里，他在孤灯下拥抱着她时，她明明已经流露出了一丝软化的迹象。

他毫不怀疑她依然在乎自己，哪怕是现在。

沉默了片刻，他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其实关于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通。是，你给过我很多理由，但在我听来，每一个都显得那么荒谬。”

“你说我不是你回来的原因，也没有成为你留下的理由。你说你总是要回家的。你说人生无常，这一刻证明的事情可能是真的，下一刻也可能变成假的，所以你不在乎了。你说，你自己太普通了，黎芳嬅才和我更般配。你说你觉得自己永远都在还债，怎么也还不完，快要忘记为自己活着是什么样子了……”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她听得有些怔然，没想到他会将她说过的话记得如此清楚。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如此之近，她觉得有些痒，却并没有躲开，只是僵直着脖颈，听他继续说着。

“你离开之后，我偶尔也会想，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带着什么样的心情。”

“可后来我又发现，在一起这么久，你既不要我的钱，也不要我的承诺，甚至在对付邵子明这件事上，你都不曾对我提出过任何要求。我那时才意识到，你好像很害怕亏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