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午宴玄机

日头渐盛，赛场喧嚣稍缓，迎来难得的休整时段。
　　白音宝力格被教练唤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月华也正欲寻阿爸扎什，谁料，一个颀长的身影却始终如影随形。
　　她略带疑惑地侧目，只听那人语气自然地解释道：“许久不见扎什叔叔了，正好借此机会问个好。”
　　月华闻言，这才想起，如今的原枞雄已然是阿爸的顶头上司，宜山马业的掌舵人。
　　二人信步走向马房，果不其然，扎什正与宝云忙碌着。原枞雄见状，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热情地提议共进午餐。
　　于是，一行人各怀心思，汇聚一堂。
　　赛事主办方将一栋两层宴会厅临时改造成大型食堂，供参赛人员用餐。但以原枞雄今时今日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在此与众人混杂。
　　主办方显然深谙此道，早早便在二层预留出一间豪华包厢，并安排了专属厨师，精心烹制菜肴，唯恐怠慢这位贵客。
　　扎什一家与原枞雄率先入座，气氛略显微妙。不多时，梁嘉业携姜峰联袂而至。当姜峰的目光触及扎什一家时，双方皆是一愣，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姜峰作为梁嘉业的下属，与老板一同用餐本无可厚非。而扎什出现在这里，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的牧场与宜山马业有着深度合作。
　　然而，当扎什携妻女一同出现，事情的味道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家庭聚会。
　　月华与原枞雄之间的关系，已经可以摆在明面上了吗？扎什夫妇对此又知情多少？
　　姜峰思绪如麻，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
　　原枞雄在左手边依次安排扎什、宝云、月华落座。
　　梁嘉业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简单地与扎什等人点头示意，便径直坐在原枞雄的右手边。
　　姜峰则带着满腹狐疑，偷偷打量着月华，心中疑惑更甚，他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紧挨着月华坐下，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和原先生一起吃午饭？”
　　月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神情莫测，让人难以捉摸，不知是碍于情面不便明说，还是她自己也对此一无所知。
　　姜峰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她的侧脸，只见她神色如常，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似乎并未受到任何情感波澜的影响。
　　难道，她和原枞雄……并未真正结束？
　　
　　扎什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原枞雄了，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医院走廊的那个下午。那时，原枞雄语气淡然地提出要带月华离开，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当时的扎什，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牧民，甚至连在县城盖一间冬暖夏凉的瓦房都无能为力。
　　直到梁嘉业带着团队前来洽谈合作，他才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原本规模不大的马场，在他的苦心经营下，逐渐扩建成了专业的培育基地。他也因此摇身一变，成为了基地的负责人之一，如今也算得上是小有成就，在旗里也能赢得一声尊称“老板”。
　　扎什心中十分清楚，这一切的改变，都离不开原枞雄的支持与帮助。
　　然而，萨仁图娅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或许也与原枞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他的内心充满了烦躁、困惑与后悔，五味杂陈。时隔多年，再次真正地面对原枞雄，他仍旧无法摆脱内心的那份感激之情，习惯性地将他视为女儿的救命恩人，言行举止间不免流露出几分拘谨与小心翼翼。
　　原枞雄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扎什的不安与拘束，酒杯相撞之后，气氛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客套的寒暄，在最初已经消耗殆尽，如今众人各怀心思，却不知从何开口。
　　良久，原枞雄才缓缓打破僵局，他压低声音，关切地询问起马场的近况。
　　扎什一改往日的豪爽，眼神始终躲避着原枞雄的注视，只是从一些细枝末节处絮絮叨叨地讲起，仿佛是在进行工作汇报一般。
　　“纯血马的饲料，我们调制了新的配方，驯马师说效果很好；今年配种权卖出不少，到时候应该会有不少不错的小马驹出生；前阵子姜峰选了几匹马送去拍卖会上，卖了个好价钱；因为飞鹰计划，基地最近多了许多半大孩子，都铆足了劲儿想通过跑马跑出这片茫茫草原……”
　　宝云见状，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略带不满地说道：“你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做什么？”
　　宝云觉得原枞雄不过是象征性地问候一句罢了，如果他真的想听工作汇报，难道梁嘉业和姜峰这些精明能干的文化人，不会写一份详尽的报告呈上去吗？
　　扎什倒好，竟然把人家随口的一句话当真，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
　　宝云眼神复杂地看向原枞雄，举起酒杯，敬了他一杯，略带歉意地说道：“原先生别见怪，他心思都在马场上，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原枞雄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不会，我在认真听。”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由得愣了一下，神色各异。
　　原枞雄的这番话，看似随意，实则却是不着痕迹地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抬高了扎什的身份。
　　梁嘉业原本正埋头吃饭，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抬起头，侧过脸，仔细地打量着原枞雄，眼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原枞雄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故作谦卑？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瞟向对面那个低头吃饭的女孩——难道，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姑娘？
　　事实上，梁嘉业曾在集团年会上见过月华一面。
　　虽然那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但他对月华的印象却格外深刻。
　　因为那是原枞雄第一次带着女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集团年会这种重要的场合，而且那个女伴还出身平凡，除了拥有一副姣好的容貌之外，似乎与他周围的商业利益没有任何关联。
　　当时，梁嘉业就觉得这件事十分稀奇。
　　因为像他们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能够带到台面上来的女伴，要么是当红的明星，要么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千金，要么能够带来名气，要么能够带来利益。像月华这种两样都不占的，实属罕见。
　　倒不是他非要把人划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只是有些出身寒微的人，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不仅难以胜任重要的场合，说不定回头还会因为炫耀而闹出什么不好的新闻。
　　真正出身高门大户的子弟，为了保险起见，大多会选择敬而远之，尽量避免与这类人产生瓜葛。
　　但原枞雄不仅与她产生了瓜葛，还堂而皇之地将她带了出来，几乎就差发布公告，昭告天下，这就是我的正牌女友。
　　而且，沾惹了她，似乎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啊。
　　为了她，不惜暂停公司的IPO计划，甚至与自己的父亲公开对抗，在江滨那场盛大的求婚仪式……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他到底图什么呢？
　　梁嘉业心中备感唏嘘，但他深知自己并没有任何立场给原枞雄提出任何建议，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打算置身事外，保持沉默。
　　他和原枞雄仅仅是商业伙伴关系，还没有亲近到可以随意议论对方私生活的地步，最多只是揶揄两句，再过分的话，就不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