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伊人何处

“你的那些新闻，我略有耳闻。”

月华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身形在清冷的月华下显得有些孤单。

姜峰见状，连忙抬头，语气带着一丝轻松，想要缓和气氛：“别紧张，那些报道嘛，你也知道，多半是添油加醋，当不得真。”

“哪些报道？”她转过身来，目光如水，直视着他。

姜峰一时语塞，沉默片刻，心中那份对她与原枞雄关系的探究还是占了上风。

“你和原先生……”

然而，当他看到月华在月华下骤然收缩的瞳孔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句模棱两可的：“没什么。”

月华紧紧地盯着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紧绷着，仿佛一只随时准备逃离的幼兽。

姜峰叹了口气，看着已经搅拌好的饲料，拿起铁锹，脸上堆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只是想知道，你还会离开这里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月华的心头。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干脆利落地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帆布鞋，那是宴姿宁精心挑选的。

“我不知道。”

最终，她只是轻轻地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葬礼那天，奥敦图娅的骨灰被安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月华没有与任何人告别，独自一人来到了那条静静流淌的溪流旁。

这条溪水没有名字，只是奥敦生前策马奔腾时，喜欢在此稍作停留，让马儿饮水。

盒中的骨灰并不多，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捧，任其随着溪水流淌而去。至于最终会流向何方，她无从知晓。

或许是汇入某条宽阔的江河，又或许是流进山脚下那片宁静的湖泊。无论如何，终究会回归尘土。

返回的路上，她远远地看见姜峰的越野车停在原野尽头，靠近那条新修的公路。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随意地靠在车头，缓缓地点燃一支香烟。

从远处看去，他就像是公路电影里那些充满故事的男主角。

还没等月华开口，姜峰便朝着她笑了笑，解释道：“扎什大叔说你可能会来这里。”

清晨，扎什看见她抱着骨灰盒出门，便猜到了女儿要做什么。他愿意给女儿留出足够的空间来消化这份悲伤，虽然心中担忧，却并没有多加干涉。

然而，当他在马场遇到姜峰时，对方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月华怎么没来？”扎什的心中还是涌起一丝不安，于是便拜托姜峰下班时顺路开车去接她。

在扎什看来，女儿如今的失落和沉郁，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奥敦的离世，还与那个叫原枞雄的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只是感情上的挫折，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扎什觉得姜峰这个人很不错，是从大城市来的孩子，读过很多书，也受过良好的教育，说话总是文质彬彬的。虽然身为领导，却丝毫没有架子，能够和当地人打成一片，是个相当不错的对象。

如果女儿能够接受姜峰的好意，或许就能从这死气沉沉的状态中走出来。

姜峰自然也感觉到了扎什有意撮合他们，接到拜托后，便欣然前往。

只是他没有想到，今天的月华，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默，也更加难以接近。

听到姜峰的解释，月华只是平静地问道：“所以呢？”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悦，姜峰用了两秒钟来斟酌措辞，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唐突：“没什么，只是我下班后要回县城，顺路送你一程。”

月华微微低下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今天不去县城。”

姜峰愣了一下：“那你……”

“牧场边上有蒙古包，我今晚住在那儿。”

姜峰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抬头看了看远处聚集的阴云，然后抬手拿掉嘴里叼着的烟，眉头紧锁，显得有些头疼。

“不行，今晚可能会有暴风雨。”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又补充了一句，“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里的天气。”

月华淡淡地说：“我很清楚，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暴风雨啊！你有什么分寸？”

原上的天气变化莫测，牧民们深受其害。上山放牧的时候遇到恶劣天气，被困住一两天都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人因此丢掉了性命。

姜峰眉头紧锁，拉开了车门，用沉默来施加压力。

月华只是感到有些奇怪，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绕过他，朝着自家蒙古包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很快追了上来，她的手腕突然一紧，她本能地回肘一击，却不料对方反应更快，侧身避过，然后从身后将她连同手臂一同抱住了。

“这么大的脾气？”

姜峰带着笑意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耳廓，她挣扎了两下，他才松开对她的禁锢，任她转过身来，用一种毫不退缩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反而更多的是困惑。

“你想做什么？”

姜峰叹了口气，摊开双手，无奈道：“你看，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在这样的天气里出事。毕竟你阿爸特意拜托我送你回去。”

他加重了语气：“我答应你阿爸了，不能言而无信啊。”

见月华的神情终于有些松动，他再接再厉地拿出手机：“你要是非得住在草原上，自己打电话和你阿爸说。”

月华沉默地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和他擦肩而过。

姜峰笑了笑，回过头，发现她已经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在这一段不长不短的车程里，她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偏着头看着窗外。

姜峰忍不住用余光打量着她，心里想着，除了外貌与扎什形容的一样漂亮之外，性格简直是大相径庭。

三年前，他跟随梁嘉业来到这边进行实地考察，最先去的就是扎什的牧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结识的当地人也是扎什。

当调令下来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愿意接受，但是梁嘉业承诺了未来回到总部后的晋升作为交换条件，他最终还是同意了，之后便一直留在这里生活和工作，而交往最多的人，依然是扎什。

他听扎什讲了很多关于女儿萨仁图娅的故事。

在姜峰与萨仁图娅未曾谋面的幻想里，这个女孩应该是一个充满活力、无所畏惧的女子。然而，现实显然与他的想象并不相符。

即便如此，他仍然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深深地吸引了。

那是她不久前第一次来到基地，被扎什介绍给大家认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