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四日之约

她从冰箱里取出冰镇鲜奶，打算为自己煮一杯暖心的奶茶。然而，听到他的问话，她轻轻合上冰箱门，转身，倚靠在厨房的中岛台旁，陷入了沉默。

原枞雄也同样沉默着，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收拾行李的动作并不明显，却瞒不过他的眼睛。回海市的那晚，他无意中瞥见她在睡前，小心翼翼地将证件和一些赛马资料整理到一个文件袋里，然后将文件袋放进了床头的抽屉，与奥敦图娅的骨灰盒并排放着。

这个画面，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痛了他的心。

她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径直躺到床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她拥入怀中。

那一夜，他们背对着彼此，无眠。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郑重其事地提出分手，甚至，她会不会提出分手都是个未知数，或许，她会选择不告而别。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当清晨醒来，发现她不在身边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拉开她那边的床头柜抽屉。

文件袋和骨灰盒，都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动作缓慢地将抽屉推回原位，独自坐在床边，很久都没有动弹。

他痛恨这种头上悬着一把刀，等待着在未知的时刻被处死的感觉。

此刻，他问她打算做什么，潜台词里，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逼问：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要离开了？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带着些许困惑地反问道：“你需要我……”

“不。”他打断了她的话，起身，径自走向玄关。走到门口，他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她。

她追出来几步，将他遗忘的公文包递给他。

“月华。”他开口道，“走的时候，要提前告诉我。”

月华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当然。”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会不告而别。”

原枞雄深深地凝视着她：“已经定好时间了吗？”

月华再次怔住，片刻之后，才轻声说道：“二十三号的机票。”

四天后。

原枞雄突然垂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像一只猫科动物一般，带着一丝气泡音。

莫名的，一种恐惧感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料，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拎着的黑色荔枝皮公文包。

他的手先是握住了包的手提部分，然后猛地一拉。她因为惯性向前踉跄了半步，他的掌心已经紧紧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想要松开拎着包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原枞雄低笑一声，重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着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边市里的机场离你家还有一段距离，有人去接你吗？”

月华点了点头：“阿爸说他会来接我。”

“从牧区到市里，可不是一小段距离，而且他还要照看马场，恐怕忙不过来。”他有理有据地提出了另一个方案，“那天，我送你回去。”

月华没有说话。她并不觉得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妥，但却无法轻易答应。

就像利少荣说的那样，如果她是因为害怕他伤心而迟迟不肯离开，那就不是一个真正想要离开的人应有的心态。同样的，他执意要千里迢迢送她回家，也不是正常的分道扬镳的样子。

漫长的沉默中，原枞雄的电话响了两次，是等候在门外的周郝聪打来的。

他拿出手机，又按掉了电话，仍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等待着一个答案。

月华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低下头，轻声问道：“你需要我先说分手吗？”

手背上的温热，终于慢慢地撤开了。她看到他缓慢地将手移动到提带的另一侧，然后拎起公文包。她手上的重量骤然一轻，便松开了手。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从玄关转过身，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清晰地看到那辆熟悉的宾利驶出了庭院。

四月，白玉兰和紫玉兰正值盛花期，冬日里干枯的枝桠终于重新焕发生机，雪白的、粉紫色的花骨朵错落有致地生长着。

又是一年的春天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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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周郝聪不时地抬眼，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着老板的脸色。

周郝聪并不知道，一大早究竟是什么事绊住了老板的脚步，以至于他连打了两个电话催促，这已经是踩在雷池边缘试探了。他也不想这样，但今天的会议的确至关重要，不能再拖延了。

因为车内的气氛太过压抑，周郝聪清了清嗓子，假装若无其事地报告着今天的行程安排。

原枞雄一如既往地沉默冷静地听着，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周郝聪隐隐地松了口气。

宜山马业在港股上市的重启计划，早就被提上了日程，由安天航的投行部牵头，费正从旁协助。

这段时间，所有相关的负责人都忙得焦头烂额，而原枞雄却在这个关键时刻，亲自飞到港城“浪费时间”，引起了不少人的猜疑。

虽然明面上说的是，原先生亲自出面和世明投资的人协商，但这件事其实早就已经谈妥了，实在没什么好再协商的。

后来，又有人听说原枞雄的小女友在香港录节目，于是，一切都有了看似合理的解释。

对此，安天航曾在费正和周郝聪面前说过：“老房子着火，烧得连正事都不顾了。”

如果放在平时，费正和周郝聪或许还能为原枞雄辩解一二，但在这件事上，他们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天航对原枞雄此举本就颇为不满，而今天的晨会，原枞雄又迟到了整整二十分钟。

会议结束，安天航在门口等着原枞雄出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出去抽根烟？”

顶楼天台设置了一个露天吸烟处，站在三十几层的高度，可以将整个北江滨的景色尽收眼底，让人隐隐生出一种身居高处、俯瞰人世的感觉。

原枞雄沉默地抽完一支烟，听到安天航开口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

安天航是原晋中还在世时，就已经坐镇投行部的老人了。原枞雄刚刚上位时，他也一直在旁辅佐，说是两朝元老也不为过。因此，他对原枞雄，倒不像其他人那样小心翼翼，而是带着几分长辈看待后辈的意味。

安天航会问出这样的话，原枞雄并不感到意外。

“一点私事。”

安天航定定地瞧了他几秒钟，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失恋的蛛丝马迹，不禁感到有些奇怪。“怪事，以前可没见你为了哪个姑娘，连正事都不顾，追到香港去，还陪着人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