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旧爱难却

月华欲言又止，想关切地询问宴朝宗的病情，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是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原枞雄将她的小心翼翼看在眼里，温和地笑了笑，安抚道：“老毛病了，别担心，没什么大碍。今晚再观察一下，明天应该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正说着，宴晓沣夫妇和宴姿宁提着大包小包的超市购物袋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准备今晚留下来轮流守夜。

猝不及防地又一次见到长辈们，月华略感尴尬，下意识地想缩回被原枞雄握住的手，原枞雄却不给她机会，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指尖，神色自若地向众人打招呼。

宴晓沣一家对在这里见到月华似乎并不意外，简单地问候了几句，诸如什么时候到的、路上累不累之类的话，最终还是将话题绕回了原枞雄身上。

“你已经连续熬了两个通宵了，今晚就别再守着了，我和姿宁留下。”张念念关切地说道。

月华敏锐地察觉到，虽然大家极力表现得轻松，但眉宇间仍旧难掩担忧，生怕稍有不慎，老爷子就出现什么意外，因此谁也不肯轻易离开。

原枞雄自然也想留下来，图个心安。

然而舅舅一家心疼他的身体，轮番劝说，最后宴晓沣转向月华，带着几分请求的意味说道：“他最听你的话，你劝劝他，别把自己的身体也给熬垮了。”

月华听得脸色微微泛白，手指轻轻地在他掌心勾了勾。

“就回去休息一下下，好不好？”她的声音轻柔而带着一丝恳求。

苏城老宅依旧保持着原样。

只是因为家主不在，显得冷清了不少。

原枞雄躺在宽大的床上，虽然答应回来稍作休息，养精蓄锐，但大脑却异常活跃，闭上眼睛，思绪仍然纷繁复杂，难以平静。

而依偎在他怀里，被他当做人形抱枕的小丫头，呼吸却格外均匀，他甚至一度以为她已经沉沉睡去。

当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臂，打算起身去露台抽根烟时，刚坐起身，她便迷迷糊糊地转过头，轻声问道：“睡不着吗？”

原枞雄只是沉默地笑了笑，温柔地说道：“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起身陪他一同来到露台抽烟。

烟是他独自享用，她只是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静静地观察着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的动作，以及吞吐烟雾时喉结微微滚动的模样。

露台上的风并不大，辛辣的烟草味儿缓缓地飘散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鼻息。

月华思绪纷乱地想着，如果宴朝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或许现在是她离开的最佳时机。

但归根结底，她还是不忍心看到他接二连三地面对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对他怀有难以割舍的感情，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除了情爱，还有太多沉重的东西，这让她心中那座关于去与留的天平，始终无法轻易倾斜。

一直以来，或许还抱有一丝希望的人，是原枞雄。

可她在沙田马场那场漫不经心的赛马，已经足够让他明白，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侥幸与误解罢了。

她很早之前就明确地告诉过他，她不想再回到赛场，无意再重复过去的生活，哪怕其中曾有耀眼的光环。因为她只想彻底忘却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

“邵子明上诉失败了。”毫无预兆地，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淡淡地说道。

月华愣了一下，随即轻声应道：“哦。”

原枞雄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他将手肘撑在露台的栏杆上，目光投向楼下潺潺流淌的小溪，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好像从始至终都不好奇，当年亚丁究竟是受到了谁的指使。”

春夜寒意袭人，比想象中更加寒冷，他脚上穿着一双拖鞋，黑色的长裤上带着些许褶皱，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羊毛衫，菱形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在月华下显得有些苍白。

月华紧了紧身上的毛衣外套，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背。

“进去吧。”她心疼他着凉，“你还要再抽一根吗？”

“是不想知道，还是早就知道了？”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转过身来，深深地凝视着她。

月华只觉得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性的重量，像冰冷的刀刃一般，冷静地在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上逡巡着。

她不得不垂下眼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知不知道，重要吗？”

起初她以为是原雪礼，后来仔细想想，以原雪礼的智商，恐怕根本想不到这一步。

那时候她一心专注于赛马，很少与人交往，突然出现的“敌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不是原雪礼，就是邵子明，不会有其他人。

原枞雄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说道：“你让我觉得很没有成就感，月华。”

她抬起头，看了他几秒钟，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提起这件事的原因，弯了弯眉眼，轻声说道。

“谢谢你，我真的没有敢想过那件事还可以翻案。”

停顿了一下，见他眸中依旧清冷，没有丝毫动容，她又抿了抿嘴唇，解释道。

“不是不想和你聊这件事，是那天一早你就去开会了，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根本没有碰到面。我是真的很想好好谢谢你的。”

“除了谢谢我，你呢？”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月华诧异地问道：“我？”

他虚虚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攥紧在自己的掌心里，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腕骨。她觉得有点痒，又被他几乎没有用力地拽了一下，便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身体一侧挨着他撑在栏杆上的手肘，仰起头与他对视。

“高兴吗？”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月华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回答道：“当然高兴。”

原枞雄仔细地审视着她的表情，挑了挑眉，仿佛在说，我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过去太久了。”她轻声说着，连自己也感到有些困惑的样子，歪了歪头，“最开始……我是指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做梦都梦到……真相大白，那些曾经指责我、谩骂我的人向我道歉，我可以重新回到赛场上。可是后来……”

她低下头，无奈地笑了一下：“后来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切都太突然了。找回清白，重返赛场什么的，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我没有来过这里就好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但那是不可能的。”

原枞雄始终注视着她，目光像锋利的刀刃般掠过她那张在月华下显得格外清冷的脸庞。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月华愣了愣，从毛衣外套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竟然是自己的。

她看了看屏幕上的视讯来电显示，却并没有立刻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