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蚀骨焚情

她语调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是吗？”
或许，每个人都曾犯下相同的错误，错将他人走投无路之下的妥协，当成是冰释前嫌，过往种种一笔勾销。
可即便他心知肚明，又何尝不是将这当成绝望深渊里，唯一一线的生机？
只有不择手段，她才肯施舍给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
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原枞雄双手紧握住她的双肩，强行将她转过身来，明明知道眼前是杯剧毒的鸩酒，却还是不得不饮鸩止渴。面对着这张他日思夜想的绝美容颜，凝视不到三秒，便再次迫不及待地吻了下去。
这一次，她出乎意料地没有挣扎，一只手甚至顺从地搭在了他的右肩之上。
她态度骤然转变的缘由，他已无暇去进行深入的思考，只知道那温柔乡已近在咫尺，浓烈的酒精催化之下，足以令他丧失所有的理智。
狭窄逼仄的房间内，两人拥吻着，跌跌撞撞地向床边走去，不过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甚至连一个缠绵的法式深吻的时长都未曾凑足。
她突然变得如此乖巧，任由他予取予求，殊不知她这副温顺的模样，早已经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无数次，每一次醒来，都会让他感到无比的怅然若失。
皎洁的月华，静静地洒落在仅可容纳一人的单人床上，他紧随其后，双手撑在上方，衬托着他接近一米九的挺拔身高，显得这张床就像是未成年人的玩具一般。
她双膝分开，勉强容纳他跪坐的空间，男人一手紧握着她柔韧的膝弯，另一只手向上游移，落在之前被他扯皱了的衣摆之上，却又被她一把捉住了骨节分明的手腕，微微用力，将他推离自己的胸膛。
他强行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热，不明所以地直起身子，而她已经双手抓住卫衣的下摆，交叉向上，用力一翻，将那碍事的卫衣脱了下去。
少女那曼妙玲珑的轮廓，依稀与他梦中的身影逐渐重叠。
就在他再次倾身而下时，她看似柔软的指尖，却坚定地抵在了他的胸口，阻止他继续向前。
“原枞雄。”月华轻声地制止道。
从始至终，她都无比冷静地注视着他，让她那颗炙热的心，逐渐冷却下来，但仍旧残留着几点星火，只需要一个念头，便随时都有可能重新燎原。
他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竭力平复着内心的焦躁，却不知自己的嗓音早已变得沙哑不堪：“你说。”
谁知，她接下来的话语，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你想要的，仅仅只是这个吗？”
原枞雄缓缓地闭了一下双眼，再次睁开时，眼底闪过一抹森然之色，却又被他极力地隐藏了起来。
“我想要的……你以为会是什么？”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反问道，“是上床，交往，还是结婚？”
她愣怔了两秒，他便迅速地伸出手，一把扣住那张巴掌大小，精致而又冷酷的小脸，俯下身，凑近到呼吸可闻的距离。
“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月华？”顿了顿，他的声音愈发冰冷，“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了？如果这样解读我对你的告白，求婚，你也觉得无所谓的话，那我当然也可以无所谓。”
月华深深地凝视着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须臾，她那红润的唇瓣微微开启。
“我无所谓。”她近乎挑衅地看着他，语气轻蔑，“你上次的求婚，我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还算不错。”
原枞雄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似乎是在极力分辨，她这句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一时气愤所说的气话。
“回国之后，我会安排的。”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如果你反悔了呢？”
她用一种近乎冷淡的目光看着他，语气漠然：“我没什么可反悔的，原枞雄。一直以来，害怕的人，都是你。最容易忘记，最容易后悔的人，也都是你。”
这番略带指责的话语，似乎意有所指，原枞雄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未及想通其中的含义，月华便已经仰起头，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角，带着薄茧的小手，牵引着他的大手，开始不安分地探索起来，但还不足片刻，便又被他反客为主，掌握了主动权。
呼吸骤然间被点燃，耳鬓厮磨已经远远不够，他恨不得将她身上每一寸蜿蜒起伏都细细地品味过，这才低声在她耳边问道：“你有没有梦到过我，月华。我梦到过你，很多次。”
“什么样的梦？”她轻声地问道。
他微微一笑，略带深意地说道：“就是这样的梦。”
她也跟着笑了笑，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
他猛地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尖瘦的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颈窝之处，她的声音这才迟迟地传到他的耳畔。
“就只是梦吗？”
最初的时候，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当她不过是随口一问。直到他彻底冲破了最后一层关卡，她呜咽出声的同时，他的脑海之中，瞬间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原枞雄蓦地怔住了。
他的呼吸与动作，都齐齐地静止了下来，犹如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之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原枞雄轻轻地揽过她光洁的后颈，与她深情对视。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那些曾经似曾相识，零落到难以捕捉的记忆碎片，在弹指之间，迅速串联起了一切。
不是梦……吗？
不对。
至少，有一次不是梦。
“……是你？”他如同失忆了几十年，才突然恢复了记忆的人一样，怔愣了两秒，语气复杂地说道，“那一天……是你。”
而她的反应，同样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地垂下眼睫，喉咙几乎完全哽住，过了许久，月华才嘲讽般地笑了一声。
“我一直以为，你是不想记得。”
那是她和他初次肌肤相亲，无比缱绻亲昵的静谧夜晚，喝得酩酊大醉，意识模糊的男人，以及，在以为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之时，找到男人经常去的会所，想要和他做最后告别的少女。
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以一种如同献祭般的心情，被拖进了那未知的漩涡之中。
她明明可以挣脱，可以逃走，却因为心里怀揣着一种不可企及的妄念，最终选择和他一同沉沦在这场旖旎的春梦之中。
而当她醒来之后，少女却无法面对这一切，匆匆忙忙地收拾好所有的证据，夺门而逃，在冬日冰冷的楼梯间，无声地饮泣，直到她抬起头，望见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她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月华用尽了绝望之下的最后一丝勇气，返身去找他。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是他与骆绮雯一前一后地站在客厅里，迎接她的到来。
“月华？”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男人脸上那略带震惊的神色，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烦躁。
“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沉默着，用黑色的羊绒大衣裹住自己身上所留下的所有痕迹，在他的审视目光之下，她心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