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情难却

“差一点，我又掉进你的陷阱了。”

江月华紧抿着嘴唇，思绪如麻，理不出头绪。

三十五个小时的协议，他异乎寻常的关注，还有那小心翼翼、近乎哀求的靠近……

他到底想图什么？

答案仿佛已跃然纸上，呼之欲出，可她却本能地抗拒着去相信。

而原枞雄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印证着她内心深处的猜想。

“江月华，或许，我在乎你的程度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他的语气很淡，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与释然。

“过去，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好像是你更需要我一些。但其实，我错了。”

“一直以来，真正更需要对方的那个人，是我。”

“世上的好骑手那么多，我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非得从喀喇沁草原带走一个你。可当年，我偏偏就那么做了。”

“你父亲扎什曾经问过我，这其中掺杂的是私情，还是私心。我当时信誓旦旦，自诩可以做你的造物主，甚至连自己都骗了过去，天真地以为只要把你带离草原，你就能拥有更好的人生。”

“可是，好与不好，我真的有资格去界定吗？”

“是我……亲手毁掉了那个曾经在草原上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女孩。‘星星和月亮离开了草原，都会黯然失色’，你说过的这句话，我明白的太晚了。”

“我必须向你坦诚这一切，哪怕现在这个时机不对，哪怕对你来说，已经太迟，毫无意义……”

“江月华，我想我是爱你的。”

“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在自欺欺人，千方百计地逼迫自己离你越来越远。”

“因为我根本耻于承认，当年我在草原上迷了路，你骑着马，像一道光一样闯进我的夜色，我只是看了你一眼，就再也没有忘记过。”

四下寂静无声，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如果是在几年前，听到这番话，她或许会激动得热泪盈眶，以为自己身处一场甜美的白日梦中。

他，原枞雄，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彼岸。

更何况，梦到他爱着她这样近乎荒谬的情节。

可是，当真正听到他的剖白，她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内心一片荒芜，了无生机。

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带着一丝茫然，带着一丝困惑，问他，也是在叩问自己。

“你说你爱我。怎样的爱？”

她眼底的困惑，此刻仿佛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寸寸凌迟着他的肌肤。

原枞雄喉头一阵干涩，他微微弯起眉眼，艰涩地开口，尽量用一种温柔的语气反问道：“你想要怎样的爱？”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最终却徒劳无功地垂下了眼睫。

沉默了片刻，她才迟疑地说道：“你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原枞雄微微一愣，停顿了两秒钟。

很快，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了药盒，拉过她的手，将药盒放在她的掌心，然后收拢她的手指。

他指腹上的薄茧，似乎比记忆中要淡去许多，而手背上传来的温热，却一如既往。

小小的药盒，被他半是强迫地攥在手里，她挣扎了两下，他才松开手，又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我正在遵医嘱进行断药。隔一天吃一粒，今天来之前已经吃过了。病情不算严重，这三年来一直控制得还不错，工作和生活都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只是偶尔，还是会幻想见到你。”

她怔怔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我交往过四任女朋友，第四任刚刚和平分手，彼此只是做戏给家里人看，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他完全无视掉站在一旁，一脸“你在干什么”表情的月华，似乎说上了瘾。

在说完自己的感情经历之后，他又开始汇报起其他的事情，要不是他口齿清晰，姿态镇定，江月华几乎以为他中了什么邪。

“至于工作，我在中山集团任职，算是个高管。”

“家族生意，枝枝蔓蔓的略去不提，工作性质比较特殊，经常需要加班，私生活方面也得处处谨慎——所以这方面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媒体盯我盯得比谁都紧。”

她倒是没有再打断他，只是眼里的目光，逐渐转为诧异。

“你……你用不着和我交代这些。”

他听到这话，反倒轻轻地笑了一下，视线温柔地凝视着她。

“我知道。我只是在回答你，我可以给你怎样的爱。”

“家里总是希望我能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那是因为他们带着固有的门第观念，并不是我需要用婚姻来帮衬我的事业。我有足够的能力去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一点我也希望你能够清楚，不用担心……”

月华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终于停了下来，勉强地笑了笑，向她强调道：“月华，我这是在求婚。”

她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微微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沐浴在偏黄的灯光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颊轮廓上细小的汗毛，有一种近乎虚幻的朦胧感。

他恍惚间生出一种恐惧，害怕眼前刻下的场景只是虚假的，是他幻想出来的。

“说句话，月华。”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不要一直不出声。”

她回过神来，眼里充满了茫然与困惑。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原枞雄。”

她清泉般的声音，犹如天籁，他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处。

他缓缓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尽量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月华缓缓地垂下眼眸，平静地开口说道。

“十七八岁的时候，我的世界很小很小，除了眼前的赛道和奥敦，就只有你。每天都非常想见到你，总是忍不住去看你的新闻，还总是旁敲侧击地向薇薇安打听，你到底有没有和你的女朋友分手……”

“现在想想，我应该是喜欢过你的，只不过那时候我自己并不明白。但是你比我看得更清楚，趁我越陷越深之前，就在我们中间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城墙，不让我再往前走了。”

“是你先告诉我的，要对你保持距离。所以我拼命地让自己认清，你不可能爱上我这个事实。”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怀疑自己，否定自己，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就在你画的线外头来回走，我不敢越界，但也不舍得转身就走，那三年，我一直是这样纠结着过来的，可我从来没有过任何怨怼，一点儿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