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伊人笑

“虹膜！”

他情不自禁地提高嗓音，挥手示意。

那个身影，在听到呼唤后猛然抬首，循着声音找到了梁俊杰。她的脸上绽放出惊喜，明快的笑容如同阳光般耀眼，毫不犹豫地挥舞着手臂，朝着他飞奔而来。

那是初秋时节，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也略显蓬乱，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活力四射的光芒。

梁俊杰的心跳，在那一刻，仿佛漏跳了一拍。他喉咙发紧，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你……是在等我吗？”

“是啊。”月华轻快地回答道，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和杀神并肩作战了。”

梁俊杰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的计划……成功了？”

月华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道：“嗯，成功了。”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梁俊杰感叹道，他怎么想都觉得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也许是被她的快乐所感染，他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

当他环抱着女孩的刹那，他的心脏，仿佛擂鼓般剧烈跳动起来，让他有些慌乱。他连忙松开手，有些僵硬地把手贴在裤缝上，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故作镇定地问道：“新的马主……是什么人？你……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新的马主人，人很好，也很有见地。我提出的建议，他都非常认可，所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月华的声音又轻又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梁俊杰沉浸在重获合作机会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那稍纵即逝的奇怪神色。

“这么说，日本杯，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一起冲击冠军了，对吗？”

“当然！”他充满激情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和期待。

“谢谢。”

月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中暗想，这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一个让她真正感到开心的消息了。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月华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而凝重的表情。她迅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梁俊杰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关切地低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没事。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约了人。”

“那……明天晨操见。”梁俊杰带着一丝不舍说道。

“嗯。”月华轻轻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梁俊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

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静静地停靠在山光道马场的出口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里的门卫保安，都认得这辆车的牌照，知道这是原先生的座驾。他们心中充满了疑惑，这辆车怎么只是停在这里，却迟迟不见有人下车。

直到，一个身穿卫衣运动裤的女孩，从马场里走了出来，径直朝着那辆车走去。

下一刻，后排的车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女孩弯下腰，钻了进去。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马场，消失在远处的车流中。保安们依然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神色，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那可是原先生的车啊！怎么会……

车内，却并没有出现原枞雄的身影。

周郝聪和女孩并肩坐在后排宽敞的车厢里，他微微侧过头，用一种公式化的语气低声说道：“今天的行程安排，是先去徐医生那里。接下来，我需要向您交代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毕竟，您们未来将会有一段，需要朝夕相处的时光。”

女孩的回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语气也十分冷淡。周郝聪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按照记事簿上的内容，一条一条地往下说。

“涉及原先生病况相关的隐私，必须绝对保密。这一点，已经在保密协议里详细说明，我就不再赘述了。”

“如果不小心涉及道原先生的工作场所，那么相关的商业信息，也必须严格保密，这一点，同样也在协议里有明确规定。”

“原先生目前的服药周期是隔日一次。由于长期服药，导致肠胃功能较为脆弱，因此不能食用辛辣刺激的食物。”

……

月华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些都与她无关。直到周郝聪说完，她才突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和无奈，似乎感到无比的荒唐。

“一周七个小时而已，周先生。我想，我没有必要知道这么多吧？”

周郝聪的脸上依然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语气平静而坚定：“但是，这是我的职责，虹膜小姐。”

月华微微一怔，随即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周郝聪。

这个曾经与她熟识的故人，如今却选择了把她当做一个完全的陌生人，用“虹膜”这个冰冷的称谓来称呼她。

下了车，周郝聪引领着她，走进了一栋陌生的建筑。

他们乘坐电梯，一路向上，直到九层。在即将走进玻璃门的前一秒，月华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公司LOGO上那行醒目的字——

徐彻心疗内科。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他并没有像传统医生那样穿着白大褂，而是穿着一身色调温暖柔和的休闲服，让人感到一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

原枞雄则安静地躺在一侧的躺椅上，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灯光也调成了温暖的黄色，营造出一种放松而宁静的氛围。他闭着眼睛，仿佛已经沉沉睡去。

当月华走进房间后，他似乎有所察觉，缓缓睁开眼睛，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即又重新闭上。

医生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朝她微微点头示意。

“你好，我叫徐彻。”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请坐。”

徐彻开始向她讲述他和原枞雄相识的经过。

他和原枞雄的相识，大约是在三年前。

那时候，他刚从哥伦比亚大学修完心理学博士回国，作为徐家不成器的小儿子，被他的父亲强行拉去参加一个商业酒会。他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浑身不自在。

徐彻患有一种非典型的社交障碍，这种障碍只会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出现，并且会伴有轻微的人群恐惧症。平时，他需要依靠药物来缓解症状。

在正常情况下，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入夜店等场所，因为在那里，他感到熟悉和放松，没有人认识他，他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

可一旦他身处一个周围人对他有一定认知的环境里，他就会感到浑身难受，如坐针毡。

尤其是在这种顶着道貌岸然的头衔，需要时刻保持微笑和社交的场合，他更是感到无比的痛苦。

医人者多不能自医，专攻心理学的人中，绝大多数人也都在承受着各种各样的心理障碍。

他是一名医生，同时也是一个病人，这意味着他能够在人群里轻易地找到与他相似的“同类”。

当他的目光，隔着人影憧憧，与另一双眼睛在空中相遇时，他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有了新的发现。

那个人，就是原枞雄。

酒会临近结束时，他抓住机会，向对方递上了一张自己的名片，并且将对方在看到名片上“心疗内科”几个字时，瞳孔那一霎那的紧缩，收入眼底。

大约一个月之后，他接到了原枞雄亲自打来的电话。

“我……总会误以为，她还活着。”

那是他第一次在原枞雄的口中，听到“月华”这个名字。

到今天，已经有两年之久了。

“简单来说，因为你三年前在跳港后失踪，他罹患了应激性的心因性妄想症。心因性的意思就是说，他的大脑构造并没有发生病理上的变化，他之所以能时不时产生幻想，看到你，甚至和你说话，都是因为心理上的原因。”

“这是一种过度期望的投射，幻想虽然能短暂地满足患者的心理需求，但同时也给他的生活带来了相当大的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