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刀下留马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交织成一片，如同沸腾的油锅般嘈杂。赛场上，原本井然有序的氛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医生、驯马师、赛道经理，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股脑地涌向事发地点，急切地想要了解情况。

万幸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只是虚惊一场。

梁俊杰如同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死里逃生，心有余悸地回头查看“杀神”的伤势。专业的医生们立刻对“杀神”展开紧急救治。经过一番仔细检查，最终得出了结论：由于长途运输，“杀神”患上了口腔脓肿，又因为没有及时发现，导致它在出闸时情绪极不稳定，最终酿成了这场冲撞事故。更糟糕的是，在这次事故中，“杀神”的右前腿不幸骨折，可谓是雪上加霜。

“杀神”很快被送回马厩进行治疗。

当晚，梁俊杰和月华在当地的餐馆里点了满满一桌酒菜，两人相对苦笑，举杯消愁。

月华率先打破沉默，安慰道：“这事儿，真不能怪你。”

梁俊杰也叹了口气，说道：“也怪不得你啊。”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都是这该死的脓肿惹的祸！”

这脓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月华痛苦地按着额头，十分苦恼地说：“‘杀神’的病历上明明没有过脓肿的记录啊……也怪我，检查的时候没有仔细检查它的口腔。”

梁俊杰摇了摇头，说道：“谁没事会掰开马嘴看呢，这也不能怪你。”

月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说的也是。”

两人再次无奈地对视一眼，举起酒碗，轻轻一碰，然后一饮而尽，继续借酒浇愁，希望能够驱散心中的烦闷。

“杀神”的伤势不容乐观，回程的时间也十分紧迫。月华虽然途径喀喇沁，却没能抽出时间回家探望，心中充满了愧疚和难过。

然而，更让她难过的消息还在后头，像一块巨石般，狠狠地砸向她。

刚下飞机，周宸就打来电话，语气沉重地告知她：“马主已经决定要卖掉‘杀神’了，你可能需要换一匹马了。”

月华当时正坐在出租车上，听到这个消息，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她立刻让司机调头：“师傅，麻烦去山光道。”

司机师傅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好奇地问道：“小姑娘喜欢骑马啊？”

月华艰难地牵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可真难得啊，小姑娘。”司机师傅赞叹道，“现在这年头，喜欢骑马的女孩子可不多了。”

“是啊。”月华的声音有些低落。

“那你现在骑得怎么样啦？”司机师傅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就……还行吧。”

司机师傅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敬佩和赞赏，一路上连声感叹。等到了马场门口，他仍然好奇地想要问些什么。

月华连忙付了车钱，急匆匆地下车，逃也似的离开了。

周宸这次难得没有在外面忙碌，而是在办公室里等她。

月华走进办公室时，周宸仍然坐在那张熟悉的沙发上，保持着抱肩沉思的姿势。看到她来了，周宸直接扔了一份病历过去，语气严肃地说：“你自己看看吧。”

“‘杀神’现在的情况很不妙。这次内蒙的赛马季要持续到十月份，当然，速度赛马都集中在第一个月。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杀神’比赛失利的消息将会持续发酵，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比赛失利，受伤，这两个消息持续传播一个月，它的身价肯定会一落千丈。这时候卖掉它，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月华快速地翻阅着病历，脸色越来越凝重：“那马主为什么一定要卖呢？”

“因为人家根本不在乎多赚几个钱，还是少赚几个钱。”周宸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杀神”是匹血统优良的温血马，它的父系曾经出过冠军赛马，按照市场价来算，起码价值三百万以上。然而，周宸却说，马主根本不在乎这“几个钱”。

“马主究竟是什么人？”月华紧皱眉头，疑惑地问道，“‘杀神’的买卖记录，从这位马主开始，就变成了匿名的。”

周宸苦笑了一下，解释道：“还记得公司最初的几个股东吗？这位马主就是其中之一，邵家的二公子，邵子明。”

刹那间，月华感觉仿佛有一阵轰鸣声从左至右穿凿过她的大脑，震得她头昏脑胀。她神色恍惚地看着周宸，只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分明是在说话，她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虹膜？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周宸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月华缓缓地垂下眼眸，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语气却尽量保持平静：“没事……邵子明，他又怎么了？”

“这匹马如果现在不从他手里卖出去，过几天他心情不好，恐怕就不是卖掉那么简单了。”周宸意味深长地说道。

见月华一脸不解，周宸压低声音，解释道：“不卖，就是杀掉。”

赛马退役后，被“人道毁灭”的情况并不少见。

一些马主豢养马匹，要么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证明自己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么纯粹是为了钱。一旦赛马身上的利益被榨干，它们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被无情地抛弃。

杀了，也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不过，杀一匹还在役的赛马，这种事情，正常人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但如果换做是邵子明的话，那就说不定了。

周宸低声说道：“‘杀神’的母系，就是被邵子明下令处理掉的。所以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无法预料。”

过了许久，月华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能做些什么？”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做些什么。”周宸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道，“而是害怕你会做些什么。”

“听我一句劝，‘杀神’的死活，我们管不了，也别管了。你最好祈祷它能尽快找到下一个买主，剩下的，就安安分分地换一匹马管，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忘了吧。”周宸语重心长地劝道。

其实，她和“杀神”不过是相处了一个多月而已。一个人，一匹马，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或许算不上感情有多深厚。可是，她还是不愿就这样轻易地放弃“杀神”。

就算不愿意，她又能怎么样呢？

赛马失利，驯马师的责任最大。

月华紧紧地握住拳头，声音低沉地说：“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原枞雄正坐在车里，赶往原家老宅。

这是他每周一次回家“应卯”的日子。

原家老宅坐落在寸土寸金的西中岛，这一区域以“遍地豪门”而闻名，左边紧邻着盛名在外的海市的母亲河“南江”，右边依偎着风景秀丽的卢潭山，占据了绝佳的风水宝地。无数新晋名流都对这里趋之若鹜，纷纷在此购置地皮，扎根落户，希望能跻身上流社会。

虽然无数人都对这里梦寐以求，原枞雄却早早地就搬离了这里，独自生活。

原晋中虽然不太愿意，但无奈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也只能无奈同意，不过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原枞雄必须每周回家一次，和他一起吃晚饭。

原枞雄对此倒是无所谓，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在他看来，自从欧阳思文嫁入原家后，这个家就已经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回家，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坐下来吃一顿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