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挡箭牌

张锦棠闻言，乐不可支，“这小子，真有他的……”

张明如见自家哥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杏眼圆瞪道：“你们简直就是蛇鼠一窝！”说完，气冲冲地转身就要离开。

张锦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什么蛇鼠一窝，你哥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耐心解释道：“关于骆绮雯的事情，我多少了解一些内情。他的确有自己的考量，会定期和她见个面，吃个饭，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但老原可从来没真正把她当成女朋友，一开始就和那女孩说清楚了，是她自己拎不清，想要得寸进尺罢了……”

“你哥我难道会明知是火坑，还傻乎乎地把你往里推吗？还不是觉得我兄弟人品还不错，想让你们先认识一下，多个朋友总没坏处。”

张明如听得一头雾水，诧异地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非要假装谈恋爱呢？”

“这个嘛……”

类似的问题，当初张锦棠也曾问过原枞雄。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脑子秀逗了，非要找这么个挡箭牌摆在身边？你家里也没催着你结婚啊！”

“不是为了挡家里人。”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挡住我自己。”

“……？”

当时，张锦棠听到这个回答，大为震惊，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奈何原枞雄闭口不谈，他最终只能悻悻作罢。

如今，面对妹妹同样的困惑，张锦棠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可能……真的心里藏着一个人吧。”

他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算啦，买卖不成仁义在，就当给你认了个干哥哥，以后罩着你，总归不吃亏。”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张明如啐了一口，挣脱了他的束缚。

原枞雄用了一个小小的计策，巧妙地摆脱了张明如，转过身，便开始四处寻觅薇薇安，想问问她月华的去向。

薇薇安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月华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思索了半天，也不敢十分确定，只能猜测道：“她可能去后面的花园了吧？”

原枞雄来到花园，周围一片静谧，只有月华孤单的身影，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她微微仰着头，似乎在欣赏着头顶那一株盛开的玉兰花。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月华立刻辨认出了来人的脚步声，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刚才那个举止奇怪的男人。

熟悉的、烤羊肉的诱人香气飘来，原枞雄轻声问道：“吃这个吗？”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遮挡住了昏暗的廊灯的光芒。

原枞雄在她身旁坐下，周围的光线更加暗淡了，但她依然能清晰地辨认出他侧脸的轮廓，以及他朝她递来的东西。

是几串热气腾腾的烤羊肉。

她没有伸手去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原枞雄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举了举手中的烤肉，轻声说道：“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坚持让她吃这几串烤羊肉，但她早已习惯在他面前保持顺从，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便伸手接了过来，慢慢地吃了起来。

然而，还没吃几口，她就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原因无他，这羊肉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膻味。

不是在广袤草原上长大的人，是不会明白的。草原上的羊，从小便吃着那里独有的草料，肉质鲜美无比，丝毫没有膻味。

月华从小就吃着那样品质绝佳的羊肉长大，自然很难再接受普通的羊肉。

就好比品尝过了琼浆玉液，又怎会甘心饮用粗茶淡水？

月华轻轻地咂了咂嘴，抬眼看到原枞雄正沉默地注视着自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强忍着不适，将口中的羊肉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剩下的几串，她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便转手递了回去。

“原先生，你也吃吧。”

原枞雄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似乎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他微微扬了一下眉毛，掩饰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之色，然后伸出手，接过了那几串不招人待见的羊肉，让它们终于回到了原本的主人手中。

其实，他很少吃烧烤这类食物，可因为眼前的女孩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他还是勉强张开了口。

羊肉已经有些凉了，肉质尚可，但确实带着一股淡淡的膻味。他只吃了一口，便停了下来，那几串烤肉半干不湿地攥在他的手里，同时受到了两位顾客的嫌弃。

“我以为，你可能会喜欢吃这个。”过了一会儿，原枞雄低声说道。

“……我喜欢。”

但我真正喜欢的，是家乡的羊肉啊。

月华不明白原枞雄为什么会突然来找自己，突然给自己烤肉吃，又突然说这些话，但她还是真心诚意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谢谢原先生。”

原枞雄轻轻地“嗯”了一声，半天都没有说话。

这时，停歇了许久的蝉鸣声再次响起，月华眼睛一亮，朝着他凑近了一点，小声说道：“你听。”

“什么？”

女孩突然靠近，她鬓发上散发出的陌生的香气，她裸露的颈弯，以及阴影下若隐若现的鼻梁和嘴唇的轮廓，都让原枞雄有一瞬间的失神。

“有东西在叫。”月华微微仰着头，与他对视着，她的眼底清澈如水，不染一丝尘埃，“声音好奇怪。”

他莫名感到喉头有些发紧，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攥紧了手中的竹签，低声说道：“是蝉。”

“蝉？”月华瞪大了眼睛，“原来这就是蝉呀。”

在广袤的草原上，是很难听到蝉鸣的。她只在书本上见到过对蝉的描述。

原枞雄沉默地凝视着她，任由她充满好奇地起身，慢慢地靠近深处的一壁蔷薇花丛。

等待着这一阵喧嚣的蝉鸣渐渐静下来，他才轻声说道：“抱歉，月华。”

她蓦地回过头来，似乎被这声几不可闻的抱歉吓到了一般，眼中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要突然向我道歉？”

“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回喀喇沁了。”

月华紧紧地抿着嘴唇，一时之间，哽住了呼吸。

“为什么？”

是因为工作太忙？要陪伴自己的女朋友？还是因为身体不允许？

只要他肯给自己一个理由，她就愿意相信，也愿意原谅他。

可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笑：“只是忽然觉得我不该去。”

“这……是什么意思？”

与她一起回到最初的起点，投身于万事万物不再有任何束缚的广阔原野，他不见得，可以守住如今的界限。

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站在雷池的边缘，不让自己轻易地踏进去。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或多或少地，给她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