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红疹

原枞雄置若罔闻，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她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直到两人走出店门，沐浴在略带寒意的秋风中，他才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少女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盛满了焦急，执拗地恳求着不去医院。

然而，他此刻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她雪白脖颈上那一抹刺眼的红疹所吸引，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久久无法将目光移开。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仅仅是轻微的过敏反应，根本不会危及生命，但他心中仍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青年脸色阴沉得可怕，眉宇间也笼罩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烦躁。她原本还想不停地解释“我真的没事”、“不用去医院”，此刻却如同鲠在喉，只能默默地咽了回去。她以为，他是厌烦了。

“抱歉。”

月华愣在原地，一时间没能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道歉究竟从何而来，怔怔地望着他。

“是我太粗心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心中却充满了歉意。

从小到大，他都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的焦点，无论是歉意还是善意，对于他而言，都是极其稀罕的存在。可仅仅一天之内，她就让他体会了个遍，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那时，他隐约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却因为贪恋这难得的温柔，而选择了视而不见。

她反过来安慰他：“这不怪你，你又不知道。”

略作停顿，月华弯起眉眼，补充道：“螃蟹真的很好吃，我第一次吃，很开心。”

听到这句话，原枞雄那张仿佛冰封千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他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她那略显稚气的安慰，紧蹙的眉宇也渐渐舒展开来。

“那就好。”

在医生的眼里，月华的过敏症状确实轻微，甚至觉得她根本没有必要特意跑这一趟。

但医生也算是见多识广，对于这种小题大做的病人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简单地开了点药，安慰了几句“没什么大碍”，就将他们打发走了。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原枞雄的手中多了一个装着过敏药的塑料袋。小丫头则将双手插在口袋里，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挠脖子。

或许是因为发生了这意料之外的小插曲，回去的路上，原枞雄始终沉默不语。

月华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上，双手紧紧地抓着勒在胸前的安全带，在寂静的车厢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到了家门口，月华轻声说了句“谢谢”，便推门下了车。刚一转身，却发现原枞雄也跟着下了车。

“我送你进去。”他说。

她微微一怔，接过他递来的药袋，塑料袋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安静的小区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愣着干什么？”他盯着她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调侃道，“再不上去吃药，脸可就要花了。”

“哦。”

她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转身刷卡进了小区。

小区里绿树成荫，正值金秋时节，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甜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被这香气填满。她有些走神地想，好甜。

花的香气，竟然可以如此甜美。

而他，就紧随其后，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的影子上。进了电梯，她回过身，却看见他站在电梯门口，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他说：“上去吧。”

电梯门即将合上，她下意识地按住了开门按钮。走出几步的原枞雄略带惊讶地回过头，与脸上写满无措的女孩四目相对。

懊恼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松开按住按钮的手指，抢在他开口之前慌乱地说道：“再见！”

他笑了笑：“再见。”

电梯门缓缓合拢。视野越来越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最终被彻底阻隔。

月华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直到短小的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回到家，她吃了药，在这空旷寂静的十七层公寓客厅里像一只无头苍蝇般来回踱步，片刻后，便将自己重重地摔倒在沙发上，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当晚，月华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连客厅的窗户也忘记关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头昏脑涨，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疼。

洗漱的时候，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脖子和手臂，发现上面的红疙瘩已经消退，这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大学城建在市郊，月华的住处距离联合大学其实很近，坐地铁只需要一站，步行也完全可以。但她对坐地铁这件事还处于一种充满新鲜感的阶段，于是便选择了乘地铁前往学校。

因为是“二外选手”，月华入住的是双人宿舍。听薇薇安说，她的室友是个留学生，已经是大二的学生了，军训期间不用来学校。

军训当晚回到宿舍，月华只觉得筋疲力尽，仿佛被扒了一层皮。洗完澡，她便迫不及待地爬上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摸出手机，发现薇薇安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但她都没有接到。

她趁着下床洗漱的空隙回拨过去，对方却没有接听。催促集合的铃声已经响到了第三遍，她只好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这天的军训，月华因为仪态出众，被选入了女子持枪方阵。或许是为了让大家尽快熟悉起来，晚上训练结束后，教官并没有立刻解散队伍，而是让各个方阵的人围坐在草地上，起哄着让学生们出来表演节目。

这是大学军训里的“保留节目”。

月华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盘腿坐在地上，默默地按着隐隐作痛的胃，又掐了掐虎口，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昏黄的灯光掩盖住了她苍白的脸色，周围的同学们都不太熟悉，只知道这个漂亮女孩很内向，几乎不说话。偶尔有男生在休息的时候上前搭讪，也都被她冷冰冰地拒绝了。

第一个人出来跳街舞的时候，整个草坪的气氛瞬间被点燃，手机播放出来的音乐声音不大，很快就被尖叫声和掌声所淹没，但这并没有影响那个小帅哥尽情地展示舞姿。

一舞终了，全场欢呼雀跃。

有了这个开头，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人也开始跃跃欲试，唱歌、说说唱、讲笑话、跳舞的人接二连三地自告奋勇地举手。

月华既欣赏不来那些流行的歌曲，又听不懂汉语笑话里的文字梗，对街舞更是满脸困惑，只是安静地做着一个观众，看到别人鼓掌，她也跟着鼓掌。

表演者一个接一个，到了最后还是不免有些冷场，教官催促了好几遍，都没有人再站出来。

不知是谁多嘴，和教官说了一句“咱们这儿有个少数民族呢”，顿时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月华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