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病马少女

十七岁的月华，在繁华的海市，本应步入大学校园，而如今，原枞雄却连她是否还在求学都无法确定。“这地方实在太闭塞，也太穷困了，周郝聪，”他压低声音说道，“扎什一家是典型的草原牧民，逐水草而居，生活捉襟见肘。我给出的价码，足够他们改变现状，另谋出路。如果月华是个懂事的女儿，她不会让父母左右为难。”

周郝聪默默地听着，神色凝重。

回到蒙古包，周郝聪安顿好行李，原枞雄略显疲惫，坐在床沿休息。

周郝聪走到他身边，拿出记事本汇报工作。“原先生，您让我留意的策骑人选，离开海市前我已经约谈了几位，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

原枞雄睁开眼睛，问道：“情况如何？”

“几位的履历都还不错。自从马协要求策骑职业化后，有资质的策骑几乎都已签约。这几位虽暂无执照，但经验丰富，只是……”周郝聪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的签约报价实在有些离谱。”

原枞雄沉默不语。周郝聪跟在他身边多年，也算见过大风大浪，连他都觉得价格不合理，那恐怕已远超预算数倍，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我在想……”周郝聪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是否考虑过培养有天赋和潜力的新人呢？”

原枞雄并未作答。

周郝聪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海市的好策骑不在少数，只是马协改革后，策骑突然成了香饽饽，签约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我也曾考虑过外聘，但您也清楚，外国人更难伺候。其实月华她……”

“周郝聪，”原枞雄语气平静地打断了他，“与其揣摩我的心思，你不如抓紧时间寻找合适的人选。”

“原先生，对不起。”周郝聪连忙道歉，“我只是觉得……”

他只是觉得，如果老板对奥敦图娅志在必得，那么一举将马主人也签下，岂不是更加干净利落？况且，月华的骑术也是有目共睹的！

“不要觉得，继续寻找你的策骑。”原枞雄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草原上的水资源匮乏，原枞雄简单洗漱后，便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赛马节闭幕那天，原枞雄和周郝聪在阿勒家从清晨等到日暮，始终没有见到月华的身影。

周郝聪小心地观察着老板的脸色，走出蒙古包，找到阿勒。

“阿勒，月华今天来过你家吗？”

阿勒诧异地反问道：“她来我家？怎么会？我听说她赛马节后就病倒了，一直卧床不起。”

周郝聪震惊地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回过身，发现原枞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设法联络最近的医院。”原枞雄吩咐周郝聪，他下意识地解开袖扣，又重新扣上，脸色阴沉。“我和阿勒过去看看。”

原枞雄赶到时，月华正躺在床上，脸颊烧得通红，意识也有些模糊。

一位像是当地医生的男子，刚为她量过体温，正准备给她喂药。

显然，这位医生只是将她当作普通的发烧来治疗。

但是……发烧怎么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扎什和宝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女儿无力地喝药。然而，药剂根本无法顺利咽下，刚到喉咙便涌了出来，甚至呛进了鼻孔，引得她狼狈地咳嗽起来。

扎什这才注意到走进帐篷的原枞雄，连忙上前说道：“听月华说，她今天和你约好谈论奥敦图娅的事情，实在抱歉，她失约了。”

原枞雄摇了摇头，轻声问道：“她这样多久了？”

“赛马节第一天，她拿了头奖，当晚还好好地，第二天就成了这样。”宝云说着，用手背擦拭眼角的泪水，“你说我女儿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赛马节持续了整整四天才结束，也就是说，月华已经持续高烧了四天。

“赛马节第一天，她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宝云哽咽着思索片刻，磕磕绊绊地说道：“她喝了点酒，就是家里自酿的马奶酒，没吃什么东西……对了，这丫头，晚上不回帐篷，非要和奥敦图娅睡在一起，说要和马儿说说话，你说这不是胡闹吗？”

听到这里，原枞雄皱起了眉头。

宝云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原先生……是因为这个吗？”

“月华很可能不是普通的流感。”原枞雄说道，“光靠吃药是没用的，她需要立刻送往医院，隔离观察。”

“隔离……？”

沉默许久的扎什也瞪大了眼睛，问道：“隔离是什么意思？”

“她可能会传染给其他人。扎什先生。”原枞雄面对即将爆发怒火的父亲，依旧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继续和她待在一起，会很危险。”

宝云哭喊起来：“我不管！月华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我不会丢下她的！”

扎什紧紧抱住失控的妻子：“别喊了宝云！冷静一点！”

僵持了几分钟后，周郝聪终于带着司机赶到。

“原先生。”周郝聪急匆匆地闯进帐篷，说道，“我联系到镇上最近的医院，大约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达，我们必须现在就动身。”

所有人都因为这个消息安静了下来。帐篷里只能听到月华痛苦的呻吟声。

很快，扎什反应过来，上前用力地抓住原枞雄的肩膀。

“原先生……”扎什艰难地吞咽着，说道，“你的要求我们都答应，奥敦图娅，不要你付钱，我什么都答应……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这位高大的草原汉子眼底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哀求，正因为这软弱太过罕见，这一刻，几乎令所有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