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里人

“梦里的我，是什么模样？”

月华紧紧地抓着毯子的一角，那是一块红色的法兰绒，触感细腻而又温柔，仿佛她此刻注视着他的眼神。

“梦里的你，和现在一样，英俊潇洒。”

对于她用词的直白，他早已习以为常。她似乎总是倾向于选用最朴实、最直观的字眼，从不屑于那些弯弯绕绕的表达方式。

原枞雄沉默片刻，继续追问道：“那梦里的你呢？又是怎样的？”

月华微微一怔，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一些。

“我啊……”她轻声说道，“又瘦又黑，而且总是哭鼻子，胆小极了，对未来充满了恐惧。还记得临下飞机的那一刻，我心里还在嘀咕，要是你是个坏人，我就带着奥敦图娅立刻逃跑，绝不会让你得逞。”

原枞雄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还好，”他轻声说道，“我并非坏人，而你，也并没有带着奥敦图娅逃跑。”

女孩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时间不早了，你还要去练习策骑。”他打破沉默，柔声说道，“去准备一下吧。”

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旋即退出了房间，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小跑着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一阵风吹过，房门轻轻地合上了，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原枞雄依旧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那里正传来一阵阵隐隐的抽痛。

片刻之后，他推开房门，走出了卧室，一路按亮了走廊里的灯，然后扶着楼梯的扶手，向楼下望去。

只见周郝聪正站在餐厅里，耐心地等待着佣人将早餐摆放好。

似乎是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周郝聪抬起头，看到了自家老板，连忙恭敬地汇报道：“原先生，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查过了，确实有人在利用山光道开设外围盘口，而且此事已经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

原枞雄缓缓地走下楼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开口说道：“安排一下，尽快去一趟山光道。”

“是，我明白了。”周郝聪立刻应道。

原枞雄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示意周郝聪也坐下一起用餐。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又补充道：“顺便留意一下月华的策骑练得怎么样了。”

周郝聪手中的餐刀不小心碰到了盘子，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原枞雄微微皱了皱眉头，原本打算将这个小小的失误忽略过去，但很快他就发现，周郝聪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道歉，甚至没有及时回应他的吩咐。

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周郝聪。

周郝聪正看着他，神情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难以启齿。

“怎么了？”原枞雄问道。

“……原先生，您又忘记了吗？”周郝聪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原枞雄不解地问道。

周郝聪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刀叉，然后鼓起勇气，再次提醒着自家老板，关于那个总是被他遗忘的事实。这已经是他第一百多次重复这件事了。

“月华小姐早就已经不在山光道练习策骑了。”周郝聪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她现在是一名驯马师，艺名叫虹膜，而且您前天晚上才刚刚见过她。”

原枞雄捏着咖啡杯把手的手指，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又缓缓地松开了。

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着盘子里热气腾腾的早餐，有涂满了花生酱的吐司，煎蛋，培根……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女孩曾经小心翼翼的抱怨声，说这些东西她没有一样吃得惯。

“哦。”原枞雄拿起一块吐司，咬了一口，没有再说话。

两人默默地吃着早餐，餐厅里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接下来的一整天，原枞雄都埋首于繁忙的工作之中，一个又一个的会议，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直到深夜，寰球金融中心的三十层依然灯火通明。

原枞雄结束了最后一个视频会议，疲惫地关掉了电脑屏幕，然后用手轻轻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眶。

“我送您回家吧？”周郝聪在一旁收拾着文件，轻声问道。

原枞雄沉思了片刻，然后转动椅子，面向身后的落地窗，眺望着南港的夜景。

“不回家。”他轻声说道，“去徐彻那里。”

通常情况下，去见徐医生，就意味着老板的病情又有所恶化，这让周郝聪感到十分担忧。

“您……最近经常见到她吗？”周郝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原枞雄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周郝聪继续问道：“这和之前去山光道参加的那个派对有关吗？”

原枞雄没有否认，拿起车钥匙，向外走去。

周郝聪连忙跟上，说道：“其实您服药之后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今天可能只是一时走神，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走神……就能看到她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和我说话吗？”

原枞雄淡淡地反问道。

周郝聪顿时语塞，闭上了嘴巴，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枞雄按下了电梯的按钮，来到了B2层，然后拨通了徐彻的电话。

电话那头，徐彻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情愿：“原董……我想您应该知道，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

原枞雄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打给你，难道就只有公事吗？”

“你现在的状况，也不可能出来玩儿……”徐彻嘟囔道。

电梯门缓缓打开，原枞雄沉默地走到停在眼前的黑色宾利轿车前，停下了脚步。

“药没用。”他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说道，“她还是会出现，今天她甚至还在和我说话。”

电话那头，徐彻沉默了片刻。

或许，并不是药没有效果，而是你潜意识里并不希望被治愈。

你想见到她。

徐彻心里很清楚，如果将这句话说出口，一定会引起原枞雄的强烈反感，甚至还会影响到未来的治疗，所以他只能将这句话默默地咽了回去，然后用一种老生常谈的语气劝诫道。

“坚持下去，这个世界上没有立竿见影的药，否则我们这行的人都要失业了。”

“我知道你很想立刻好起来，但是逼迫自己，对你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

原枞雄闭上了眼睛，失去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然后挂断了电话，径自上了车。

周郝聪连忙跑了过来，敲了敲车窗。

“原先生，还是让我来开车吧。”

他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开车。

原枞雄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过了许久，他才自嘲地看着自己那惨白的指节，最终还是妥协了。

你看啊，原枞雄。

现在的你，无论站在哪里，无论做什么，都显得那么摇摇欲坠。

自从她离开以后。

清晨六点，山光道马场早已热闹非凡。

“这位是骑师欧文。”

马场里，周宸指着身旁的一个矮个子男人，向月华介绍道。

月华将杀神的缰绳递给了助手阿光，然后伸出手，微笑着说道：“你好，我是驯马师虹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