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宿命丝线

“很遗憾你遭遇过那些变故。那么，这次回来……是打算祭奠故去的亲人吗？”

她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尘埃落定般平静。

“因为只要我一天不踏上故土，就一天无法摆脱那段回忆的枷锁。”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明明只是一场形式大于内容的面试，连峰却对她的每一句话都记忆犹新，仿佛被烙印在脑海深处。

后来，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拐弯抹角地从何成汉口中打探到了虹膜的幕后靠山。

“我不是在澳洲有个外甥嘛，这姑娘是这外甥的那个……你懂得。”何成汉挤眉弄眼，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何成汉的外甥，正是利家的二公子，利少荣。

连峰听罢，顿时恍然大悟，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既有惋惜，又有轻蔑，但更多的，却是难以抑制的好奇，她究竟是如何成为利少荣的情人，又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从那以后，在她连峰的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外表光鲜亮丽，却空洞无物的花瓶罢了。

谁又能想到，昨晚她竟凭借一手精湛娴熟的策骑技术，在派对上大放异彩，出尽了风头。

派对上的那场赛马，宛如一场短暂而绚丽的梦境，随着次日清晨的到来，梦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月华的生活依旧波澜不惊，一如往常。

她仍然需要在清晨时分，准时赶到山光道马场，坐在办公室里，整理那些枯燥乏味的晨操数据。

如果要月华列举最厌恶的事情，做表格绝对要高居榜首，让她避之不及。

她生于辽阔的草原，自幼便与马为伴，十岁便开始学习骑马，二十岁便已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骑手。即便后来经历了再多的坎坷与磨难，也从未体验过这种整日与电脑为伍的办公室生活。

而现在，她正强忍着宿醉后的阵阵头痛，对着电脑屏幕，苦不堪言地拉着表格，试图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手轻轻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然后起身将打印好的表格整理好，抱着文件，推开了周宸的办公室大门。

门缓缓打开，月华不禁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周宸竟然会在办公室里？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不是向来都对办公楼敬而远之吗？

“……你居然在？”她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周宸闻言，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这是我的办公室，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但你基本上每天都是在下班时间才姗姗来迟，而且平均每天待不到五分钟就匆匆离开了。

月华连忙将这句话咽回肚子里，乖乖地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

对周宸而言，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毫无意义。每匹马的状态如何，他都早已了然于胸，晨操也是他亲自监督着助理驯马师完成的，根本不需要这些数据来辅助判断。

周宸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接过文件，随手翻了翻，便扔到了一旁的矮几上，接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这份待遇，可谓是前所未有，让她倍感意外。

月华带着一丝好奇，依言坐下，便听周宸开口问道：“你以前当过骑师？”

“做过一段时间。”她坦然回答，没有丝毫隐瞒。

“后来为什么不做了？”周宸继续追问，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月华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缓缓说道：“我以前有一匹马，它死了。”

爱马的离世，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让她无法再继续从事策骑工作。

这个说法，既没有明显的漏洞，在马圈里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很容易就能让人信服。

周宸听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深沉地盯着眼前这个小丫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庞，看得她心里直发毛，浑身不自在。

“周……师父？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她忍不住开口问道，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宸差点以为自己成了出租车司机，专门负责倾听别人的心事。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叫我周哥就行了。”

月华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这个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臭脸的上司，今天却意外地很好说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和那两个草包一起跑马了。还记得自己骑的是什么马吗？”周宸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随意闲聊。

月华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温血马。”

“体尺呢？”周宸继续追问，想要进一步确认她的专业能力。

“目测一米七八，误差应该在五厘米以内吧。”月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语气自信而肯定。

几乎完全准确，看来这个小丫头要么是眼力极好，要么就是经验足够丰富。

周宸挑了下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然后继续问道：“感觉怎么样？”

月华仔细地回忆着昨晚骑马时的感受，认真地说道：“昨晚跑的是短途一千两百米，耐力方面还有待考察。起步的时候不太稳，出现了斜跑的情况，但有经验的骑手可以及时纠正。内叠比较稳，后面的冲刺也很凌厉。”

说完，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周宸，等待着他的回应。

周宸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与她对视着，仿佛想要看穿她的内心。

周宸生着一双略显凌厉的剑眉和吊梢眼，看人的时候目光非常犀利，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月华却没有丝毫闪躲，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着，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

过了好一会儿，周宸才缓缓开口说道：“那匹马叫杀神，昨天晚上让它出来跑一圈，本来是想给它物色一个新的主人。”

“那现在呢？”月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转折，忍不住追问道。

“如果你愿意接手，我觉得它还可以再跑一个赛季试试。”周宸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道，“你可以吗？”

月华一时之间有些哽住呼吸，心跳也仿佛漏了一拍，片刻之后，她才淡淡地勾起嘴角，眼神坚定地注视着周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

周宸闻言，缓缓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文件夹，然后毫不客气地扔到了她的怀里。

“这是杀神的资料，包括它的训练记录、比赛成绩等等。晨操和比赛的视频，在公司的官网上都有，你可以自己上去看。抓紧时间熟悉一下。”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文件夹，怔怔地站在原地，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说道：“好”。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晨操数据……”

“那东西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汇总整理，不然你以为官网上的数据是怎么做到即时更新的？”周宸没好气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语气也有些过于严厉了。

两个人顿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周宸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开了口：“那个……”

月华挑了下眉，似乎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于是主动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那我先去马房看看了？”

正搜肠刮肚，准备找些理由解释的周宸，闻言如释重负，连忙说道：“……行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

原枞雄缓缓地按下了床头台灯的开关，柔和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指针正指向早上七点钟。

他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离奇的梦境，醒来时，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黏腻而冰冷。

一阵阵的心悸和头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不得不坐在床边，缓了好半天，才能勉强活动。

他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四处游移，难以集中。过了片刻，他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吱嘎一声，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一个少女探出半张精致的脸庞，带着一丝怯意和期待。

原枞雄不经意地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轻声唤道：“月华？”

女孩只是对着他甜甜地笑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如同冬日里的一抹阳光，温暖而明媚。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绪，然后一步步地走上前去，缓缓地拉开了房门，想要让她进来。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吊带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同瀑布般纷乱地蜿蜒在白皙修长的颈窝，衬得她的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原枞雄眼神不经意间落在了她裸露的肩头，心中一动，连忙匆匆移开，转身想要去找些什么东西。

女孩却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袖口，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做了一个梦。”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伤。

“什么梦？”原枞雄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问道。

“我梦见几年前……我跟你一起离开喀喇沁旗的时候了。”

原枞雄和她面对面地站在门口，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僵硬了良久，才缓缓地低下头，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是么？”

他缓缓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袖口轻轻地扯开，然后转身拿起一条柔软的毯子，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她的身上，细致地将她裸露的肩头都包裹住，生怕她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