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暗夜锁链

他就知道，一切的期待都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早该认清的现实，为何还要抱有幻想？

贺廷㕻任由慕芊芊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着药膏，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他让你明天和我订婚，你也答应了？”

明天，确实太过仓促了。

慕芊芊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带着一丝探寻问道：“你……不愿意吗？”

终究是她太过急切了，忘记了他心中还住着那位姐姐。

贺廷㕻微微侧过头，一道狰狞的伤疤猝不及防地映入慕芊芊的眼帘，宛如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的脸颊之上。

“姐姐，现在的我还配不上你。”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的公主，他的阿芊，怎么可以在他如此卑微落魄的时候嫁给他？绝对不可以。

慕芊芊一方面确实是对他产生了怜悯之心，但更多的，是因为她明白慕宁想要攀附的是如日中天的贺之洲，而她却深知，未来的贺家，终将是属于贺廷㕻的。她想在最关键的时刻，拉他一把。

她并不奢求他日后会感恩戴德，只希望他至少能念着这份旧情。

“对不起啊，是我太冲动了，还没有问过你的感受。”慕芊芊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歉意，她仔细回想，或许他对屋内的那位姐姐并非是害怕，只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如此落魄不堪的模样。

还是她考虑得不够周全。

“他们怎么可以打你的脸啊，我刚才太激动了，也没有想到……”她心疼地看着他脸上的伤痕。

一根冰凉的食指忽然竖在了她的唇边，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贺廷㕻眼神深邃，语气带着一丝霸道和一丝委屈：“嘘，姐姐，是你先要的我，以后可就不能抛弃我了。”

什么叫她要的他？这话说得既可怜又卑微，让人心生怜惜。

慕芊芊转移话题，想要打破这有些压抑的气氛：“那个……是你姐姐吗？”

其实她想说的是，一点也不像啊，更像是一个病人，看上去就不是很健康，心理上，不由得让人觉得有些疯狂。

第一次，贺廷㕻主动提起了那个活在别人口中的姐姐，慕芊芊不禁打了个寒颤。

贺廷㕻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忽然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慕芊芊手中的棉签掉落在地，察觉到他身体的冰冷，不自觉地放软了音调：“怎么了？要是不方便说，也可以不用说的。”

她只是觉得奇怪，他似乎一直都活在某种阴影之中。

抵在她肩上的脑袋轻轻摇晃了一下，贺廷㕻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要说的。”

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臂也缓缓收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那样，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以后我都是你的人了，要坦诚的。”

“她叫许可柔，是我妈的继女。”贺廷㕻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我十岁的时候，我妈嫁给了她爸，我妈一直觉得她终于找到了真爱，见许可柔对我很好，便把我和她养在一块。”

“一开始，我觉得她对我是有恶意的，她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我害怕，我跟我妈说，我妈却骂我不识好歹，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第一天，她和我说过话，后来，除了经常看到她盯着我看，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贺廷㕻的语气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可怕的场景。

“有一次，我们家来了一个我的同学，我们一起写作业，她就站在门外看着，我瞧着她的眼神可怕极了，我就关上了门。”

“第二天，我是在黑暗里醒过来的，阿芊，那里太黑了，没有一丝光亮，我什么也看不见。”贺廷㕻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恐惧和绝望。

慕芊芊清晰地感觉到他全身都在颤抖，她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背，轻轻拍打着，想要给他一丝安慰。

“太冷了，阿芊。”贺廷㕻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她用狗链把我拴了起来，她让我叫她姐姐。”贺廷㕻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一开始我害怕，我不愿意叫，她就用鞭子抽打我，不给我吃饭，逼着我叫她姐姐。”

“我便叫了，她很开心，她说，我只能有她一个姐姐，不能和别人玩，我就是她养的一条狗，一条只能听她话的狗。”贺廷㕻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慕芊芊收紧了手指，心疼地无法呼吸，她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温声问道：“她关了你多久？”

贺廷㕻低低地笑了，嗓音里说不出的凉意，他思索着：“四个月，五个月，记不清了。”

“但是阿芊，那个地方太冷了，太黑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黑暗冰冷的囚笼之中。

慕芊芊张了张嘴，几次呼之欲出的话都咽了回去，心里堵得厉害：“你妈妈知道吗？”

他云淡风轻地开口：“死了，她死了，那个男人骗保，把她杀了。”

说的人好似一点也不在乎的语气，听得人震惊不已：“那你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

贺廷㕻反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仿佛在安慰她：“后来，贺皋出现了，他带我回了贺家。”

回了贺家，不就是从狼窝进了虎穴吗？

慕芊芊的声音有些低沉：“你和他做了交易？”

“我们阿芊好聪明。”他失笑，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对，我要他让许可柔永远地消失在我面前，他让我做他儿子的磨刀石。”

她一时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心疼，愤怒，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

慕芊芊推开他，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上药了。”

她的手法又轻柔了些，但那些结痂的皮肉上还是裂开了，她忽然扔了手里的棉签，忍不住质问道：“他们凭什么打你啊？都是疯子。”

贺廷㕻一愣，随即披上了衣服，按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怎么比我还生气啊？”

他的姐姐，只可以是她啊。

慕芊芊踢了脚边的棉签，语气极其的不痛快：“你身上的那些伤都是我给你治好的，我都快变成你的私人医生了，他们怎么可以那样对你？”

“明明之前都已经全部好了的。”

后面一句话本来是笑着准备开个玩笑的，却不知为何说出了真话，还染上了哭腔。

贺廷㕻见她哭了，手足无措地为她擦眼泪：“怎么还感性上了，你对我太仁慈了，为什么总对我心软呢？”

“不疼的。”她只不过流了一行泪，便收了回去，横了他一眼：“怎么了？该不会又问我是什么救世主吧？”

哭起来还这么可爱。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不是什么救世主，你只是我的救世主。”

好端端的，还整上土味情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