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颜尢离殇

他也只是个血肉之躯，哪能事事坚强如铁？疼痛难忍是常态，偶尔也会脆弱到想要放弃一切。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甚至会天真地想：就这样吧，与心爱之人相守，慢慢调养身体，也许奇迹会出现呢？

然而，每当这念头冒头，理智又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拽回现实，让他忍不住唾弃自己的软弱。

他不能那样做……绝对不能！

“她想如何，便依她心意便是。”

于辰茂闻言，双目猛然睁大，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季坚幢，显然没料到向来以冷静自持著称的上司，竟会说出如此放任的话来。

要知道，最初得知舒星益要将财产尽数归还时，季坚幢的反应可绝不是这般云淡风轻。

究竟是为什么？

于辰茂脑海中的疑问如乱麻般纠缠，还未来得及理清思绪，病房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微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须臾，舒星益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她手中提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食盒，神情平静。

看到于辰茂也在，舒星益并未露出丝毫意外之色，她从容地走进病房，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取出，摆放在季坚幢面前。

她一改往日的冷漠疏离，眉眼间竟带着几分温柔。

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几年前两人协议婚姻即将到期，关系还算融洽的模样。

季坚幢喉结滚动了几下，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涌上心头，他沉沉地应了一声，拿起一双筷子递给舒星益，这才开始默默地吃起饭来。

舒星益接过筷子，却并未动筷，而是将目光转向一旁神色复杂的于辰茂，轻声问道：“于特助吃过了吗？若是没吃，不如一起？”

“不用了，我已经用过了。”

于辰茂有些迟疑地说道，虽然跟在舒星益身边三年，但此刻，他也有些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舒星益并未强求，她厨艺不精，即便这三年多来有意练习，也仅有寥寥几道菜能勉强入口，其余的菜色根本无法端上台面。

而摆在季坚幢面前的这几道菜，都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原本，她想亲手为他烹制，但最终还是临时改变了主意，重新购买了成品。

她静静地凝视着眼前沉默不语、埋头吃饭的男人，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没有这般平静地坐在一起，共进晚餐了。

似乎就连这般寻常的相处，都变得遥远而艰难。

“季坚幢，我们离婚吧。”

经过漫长的酝酿，舒星益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口。

话音刚落，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季坚幢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放下手中的碗筷，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

那双深邃而迷人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对这段婚姻的留恋，这让舒星益的心头，竟陡然松了一口气。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其实，我们在一起也经历了许多事情，而正是这些经历，让我明白，我们并不适合彼此，不是吗？不如趁着感情还未完全消磨殆尽的时候，好聚好散，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

“然后呢？”

舒星益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重复道：“然后？”

“和我离婚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季坚幢依旧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表情，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舒星益。

起初，她以为他只是因为不在意，才会表现得如此淡然，可渐渐地，舒星益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微微蹙起眉头，心中犹豫着是否要将计划全盘托出。

可转念想到接下来的安排，她最终还是暗暗下定了决心。

“我要和何齐玲结婚。”

本以为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谁知这句话一出口，她竟连看都不敢看季坚幢一眼。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

舒星益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反正，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没必要再互相折磨了。之前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离开吗？现在如你所愿，也正好。季坚幢，我们好聚好散吧。”

季坚幢沉默不语，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无数疯狂的念头在这一刻如脱缰的野马般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舒星益与他离婚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离婚可以，但她绝不能和何齐玲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他从未想过要和舒星益真正地分开。

他只是想在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之前，暂时与她保持距离，不愿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从未想过，要真的与她走到离婚这一步。

“离婚的事情，我绝不会答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舒星益，你不要忘了何齐玲当初对你做过什么。”

“离婚的事情，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你失踪了这么多年……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有权单方面提出离婚。季坚幢，看在我们过去……短暂相爱过的份上，好聚好散吧。”

说完这些，她也不等季坚幢做出任何回应，便起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季坚幢忽然伸出长臂，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臂的拉扯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虽然舒星益已经换过衣服，但伤口并未经过妥善处理，这一刻，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也是在这一瞬间，季坚幢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力道骤然松懈。

舒星益趁机将手抽了出来。

“够了，季坚幢，到此为止吧。我们……根本没有在一起的缘分。”

舒星益根本不给季坚幢任何挽留的机会，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了病房。

她刚刚走出病房，就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原本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已经跌落在地上。

只是他身体太过虚弱，刚一下地便狼狈地摔倒在地。

于辰茂连忙上前想要扶起他，却被季坚幢一把推开。

男人艰难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刚一起身，便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季坚幢双目赤红，目光固执地凝视着舒星益，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离婚。”

舒星益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旋即又缓缓地松开。

只见她淡漠地吐出两个字：“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