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炽夜

良久的沉默，压抑得让人窒息，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块冰冷的固体。

靳焕然深邃的眼眸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阴影，遮掩住其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话音未落，他便已迈开长腿，动作轻柔地将她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

南悦始终低垂着头，一缕调皮的发丝不安分地垂落在脸颊旁，像一弯欲说还休的月牙。她如同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只是默默地流淌着晶莹的泪珠，一颗又一颗，仿佛断线的珍珠般，无声地滴落在床单上，晕染开一朵朵晶莹的泪花。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将她淹没。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市医院那间冷清的病房里，她曾对杜绝说的那句话——也许，在她这漫长的一生中，真的不会再遇到第二个靳焕然了。

“又哭什么？”靳焕然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两滴泪珠，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带着几分宠溺，柔声哄道：“别哭了，我又没欺负你。”

南悦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中，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她竭力想要看清眼前的男人，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雾。

她那双原本无力地放在大腿上的手，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慢慢地抬了起来，颤抖着向前伸去，最终鼓起勇气，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脖颈，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

靳焕然的眼皮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在漆黑如墨的卧室里，他的眸色显得格外深邃，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他那有力的手掌，依然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肢，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时间仿佛静止，唯有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清晰可闻。

直至夜深。

南悦终于抵挡不住困倦的侵袭，带着满脸的泪痕，沉沉地睡去。

靳焕然抬手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凌晨两点半。

靳游海应该也进入了梦乡。

他小心翼翼地将南悦从床上抱了起来，手臂上挂着她的精致小包，指尖轻轻勾着她的高跟鞋，就这样抱着她，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南悦脸皮薄，如果等到明天早上醒来，发现靳游海还在客厅里，她肯定会感到无比尴尬，说不定会羞愧得不敢出门。所以，要走，只能选择现在离开。

靳焕然抱着她来到楼下，将她轻轻地放在越野车的后座上，让她以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好。然后，他才绕到驾驶座，启动引擎，驱车前往幸福小区。

南震旅行社那边临时出了点紧急事务，他和李怡白天草草结束婚礼后，就马不停蹄地乘机返回东南亚处理事务去了。而南乘，则被孤零零地扔在酒店里，醉得不省人事。

所以，现在幸福小区的家里，空无一人。

很快，黑色的越野车便稳稳地停在了幸福小区的楼下。

靳焕然依旧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上楼，南悦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般，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睡得正香。靳焕然走到11楼，熟练地滑开密码锁的盖子，输入那串熟悉的六位数密码。

——嘀。

门应声而开。

昏暗的楼道里，靳焕然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可以替南震挡酒，和南乘也熟悉得如同亲兄弟一般，甚至连他们家的密码都了如指掌。因此，这个家里，理应有他的一席之地。

……

当靳焕然将南悦抱到她的卧室时，她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只是，她哭得实在太厉害了，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睁开都觉得酸胀疼痛。

她无力地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当她认出这是什么地方时，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带着几分疑惑，轻声问道：“怎么回来了？”

“你们台里不是通知你，让你去普陀山了吗？我回来帮你收拾一下行李，然后带你一起上山。”

靳焕然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到她的衣柜前，拉开衣柜门。

南悦的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她抬头看着头顶那盏柔和的灯光，眯了眯眼，思绪有些迟钝，说话时带着浓浓的睡意：“……嗯。”

靳焕然并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从衣柜下面抽出她的行李箱，打开，然后开始挑选她要穿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细心地往里面装。随后，他又拉开抽屉，拿出几套搭配好的内衣，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南悦眯着眼睛缓了一会儿神后，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她从沙发上起身，光着脚丫，慢慢地走到衣柜旁，随手挑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浴室：“我把这身碍事的旗袍换下来，就跟你走。”

——啪嗒。

浴室门被关上了。

靳焕然将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扣好，然后站了起来，走到飘窗处，点燃了一支烟。

当南悦从浴室里出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沉默而挺拔的背影。

“我换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吗？”

南悦的头发只是简单地吹了个半干，身上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T恤，上面印着一只可爱的小猫图案，搭配着一条舒适的长裤，脚上随意地踩着一双拖鞋，站在门口。

她与男人之间，隔着好几米的距离。

靳焕然没有出声。

南悦犹豫了一下，又轻声问了一句。

可是，男人依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南悦无奈，只好慢慢地走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脑袋，侧着身子，努力想要看清男人的神色。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看个大概，就看见靳焕然突然将嘴里的烟叼住，然后俯下身子，一把将她扛了起来，紧接着，他转身推着她的行李箱，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低声道：“走。”

“靳焕然！你快放我下来！”南悦顿时慌了，她伸出手，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脸也因为这个姿势而微微涨红，几缕调皮的发丝在半空中无力地荡来荡去，空气中弥漫着洗发水淡淡的清香。

“好好好，放放放。”靳焕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然而，他并没有将她放下来的意思，而是让她稳稳地坐在了玄关的鞋柜上，他的身子挡在她的面前，让她根本无法跳下去。

南悦无奈地蹬了蹬腿。

可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靳焕然伸长胳膊，将玄关的灯关掉了。

瞬间，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南悦顿时定住了，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在漆黑的夜色下，她只能听到男人那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我衬衫的扣子好像多松开了一颗，你帮我系上。”

“……你自己系。”

“没手。”靳焕然回答得理所当然，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一丝不好意思。他确实没手，他的右手还紧紧地搂着南悦的腰，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而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扶在行李箱的拉杆上，纹丝不动。

“靳焕然……”南悦低声喊着他的名字。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仿佛要和她耗到底一般，只是微微偏过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侧颈。

周围的环境越是黑暗，人的触感就越是敏锐。南悦清晰地察觉到侧颈处传来的酥麻痒意，她连忙别过头，竭尽所能地与他拉开一点点距离，努力保持着镇定，提醒道：“靳焕然，你别忘了姜晚……”

男人敛下眼眸，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我和她的关系比较复杂，目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半年，我和你做什么，都不会有违背道德的地方。”

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慢慢流逝。

良久。

南悦终于抬起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帮他系上了那颗多开的扣子。

“好了。”她松了一口气，出声提醒道。

靳焕然颇有分寸地后退了半步。

仿佛刚才，真的只是想让她帮忙系一颗扣子而已。

南悦跳到地板上，想要摸黑向前走去，推开门离开。

她的手已经落在了门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