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公路殇

暴雨如注，天地间仿佛拉起一道道灰色的帘幕。南悦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双膝一软，便狼狈地跪在了冰冷而泥泞的公路上。雨水无情地拍打着她的脸颊，模糊了视线。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那是她紧紧攥着的那条手链硌的。她紧闭双眼，内心深处却如同死水般，激不起一丝涟漪。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殆尽，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麻木。

……

五个小时后，博仁医院，一间私密性极强的豪华病房内，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李乔幽、左博仁、靳游海、宋慈、南乘，以及许久未曾露面，身着一身笔挺的行政夹克，面容严肃，浑身散发着正义凛然气息的蒋绍正，齐聚于此。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靠坐在床头的靳焕然身上。

男人的额头和右手缠绕着厚厚的纱布，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下，大半个背部也裹着绷带，显然伤势不轻。他脸色苍白，虚弱地靠在那里，左手却始终紧紧握着南悦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旁若无人地紧握着，不肯松开。

南悦感到一阵难堪，她试图挣脱，却发现他的手像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撞你们车的那两名SUV司机，已经弃车跳江逃逸，警方会继续展开追捕，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们。”蒋绍正沉声说道，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靳焕然身上，略微颔首，告别道：“我稍后还有一个紧急会议，就先告辞了，有任何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靳焕然的目光转向自己的父亲靳游海，语气平静地说：“爸，你带妈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事。”

宋慈女士面露担忧，连忙关切地说道：“这怎么行？我得留下来照顾你啊。”

“不用了。”靳焕然再次拒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南悦会照顾我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南悦。

南悦率先对上了宋慈女士那温柔似水的目光，心中五味杂陈。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南乘就挺身而出，语气坚定地说：“宋姨，您就放心吧，我妹妹会好好照顾焕然的。”

向来沉默寡言的左博仁，听到南乘发话了，也立刻附和道：“是啊，宋姨，您就不用担心了。这家医院是我家开的，如果实在人手不够，我可以安排一位专业的护工来照顾靳焕然。”

靳焕然却再次拒绝道：“找护工就不必了，女护工照顾我诸多不便，我也不太适应。男护工又太少，而且我也没有伤得那么重，还是把男护工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他这番话，在外人听来，似乎有些不妥。身为律师的李乔幽瞬间捕捉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

什么叫做女护工照顾他不方便，他也不适应？

南悦难道不是女的吗？

南悦照顾他，他就适应了？

他这话说得，未免也太会区别对待了吧。

……

十五分钟后，病房里只剩下了靳焕然和南悦两人，其余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南悦再次尝试着抽回被他紧握着的手。

靳焕然却反而加大了力道，甚至还带着一丝霸道，将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拉近。

南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抬起头，看向他。

靳焕然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语气低沉地质问道：“如果我松开这只手，你是不是就要立刻离开？然后，像之前那样，躲着我，避而不见？”

“……不会的。”南悦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说出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不会吗？可我觉得你会。”靳焕然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她的侧脸上，没有给她留下丝毫逃避的余地，他语气笃定地说道，“我甚至清楚地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南悦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盯着墙上壁纸那繁复的花纹，仿佛那上面隐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秘密。

靳焕然缓缓地说道：“南悦，我和你相识了十四年，我对你的了解，应该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肯定在想，因为你的缘故，才导致我出了车祸，导致我受伤，所以你觉得自己应该远离我，所以在公路上，你才会想要把那条手链丢掉，对吗？”

南悦闭了闭眼，没有出声否认。

因为靳焕然说的，句句都切中要害，直击她的内心。

在赶来医院的路上，她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未来与靳焕然在一起的种种可能性。

但她绝望地发现，每一条路，似乎都是一条死路。

她给不了他任何东西，反而会剥夺他原本拥有的安宁、幸福、快乐，甚至健康。

几秒钟后，南悦终于缓缓地抬起头，却依然没有看向他，而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摊开他的左掌，用自己的手指，细细地描摹着他掌心上的每一条纹路。

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又带着一丝美好的期许：“靳焕然，你看，你的生命线这么长，你的未来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美好的日子，你为什么要和南悦纠缠在一起呢？”

“南悦并没有那么好，但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人。”

“所以，别再做宋川了，做回原本的靳焕然吧……”

南悦说完，便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抽离，同时起身离开。

可靳焕然却再次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伴随着他坚定而认真的声音传来：“南悦，在我这里，只有我想要的人，才是最好的。”

“你说我的生命线很长，那你能不能和我待得久一些，我把我的好运分你一些，好不好？”

南悦仍然保持着想要离开的姿势，她低着头，眼眶早已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敢回头，害怕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靳焕然等不及了，他缓缓地从病床上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床头柜上，与她面对面地对视。

“看着我。”他低声恳求道。

南悦却紧紧地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看到她这副模样，靳焕然突然笑了。

他红着眼眶，声音嘶哑地问道：“你连看我都不敢，又怎么敢说要离开我？”

南悦的眼里瞬间涌起一层薄雾，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眼皮也快要遮挡不住那汹涌的情感。

“再有下次，换你来保护我，所以，别走，好吗？”靳焕然微微倾身向前，深邃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她，充满了渴望，试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