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咫尺涯

“靳阎王”来电。
一声，两声……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持续了一分半钟，最终，通话自动结束。
两个小时后，南悦走出了巫山馆的大门。
她发动汽车，一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边拨通了靳焕然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那边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喂。”听起来带着一丝疲惫，似乎也同样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
南悦握紧方向盘，脸上的神情瞬间切换，绽放出习以为常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说：“哎呀，不好意思啊，刚刚才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
“……没事。”
南悦目视前方，故作随意地问：“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我还在开车呢。”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特意按了几下喇叭，让刺耳的鸣笛声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你在躲我。”靳焕然一语道破。
南悦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差点一脚油门踩到底。
她脸上精心伪装的笑容，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但仅仅两秒钟后，她又迅速稳住了心神，语气轻松地说：“哪能啊？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没事躲你干嘛？”
“因为那天，过了界。”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直指要害。
南悦故作的自然，开始摇摇欲坠。
“真没有，你想多了。”她极力辩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那天的事，纯粹是我哥那个精神病犯了，搞出来的闹剧。那件事在我这儿早就翻篇了，真的没什么。”
靳焕然似乎还想继续追问。
南悦连忙打断他：“不说了不说了，前面有交警查证呢，我挂了啊！”
说完，她不等对方回应，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将车停靠在路边，前方空旷笔直，哪里有什么交警的身影。
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靳焕然，独自站在凛冽的风口。强风吹得他的黑色风衣猎猎作响。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左手拢着，挡住肆虐的寒风，点燃了一支香烟，然后将手中的工程图纸交给了身旁的同事，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他要立刻赶回津海市。
……
两个半小时后。
南悦正坐在卧室的飘窗上，手持琵琶，练习着新曲，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南乘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靳焕然在你家门外站着呢！”
南悦心头一乱，拨动琴弦的手指也随之一颤，发出了一个刺耳的错音。
南乘见她愣在那里，一言不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又束手无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应付。
房门缓缓打开。
今天津海市的天气格外糟糕，乌云压顶，仿佛要吞噬整个城市，而楼道里的声控灯又恰好坏掉，使得原本就昏暗的楼道，更显阴沉。
靳焕然站在门外，身上带着浓重的烟草味，整个人像是与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
“她呢？”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南乘心里难受极了，但他不想把话说得太过直白，那样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堪。
“她不在家。”
“别骗我，她的车就停在楼下呢。”靳焕然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南乘紧紧握住门把手，继续说道：“她没开车，是坐地铁走的。”
这些拙劣的借口，实在是漏洞百出。
靳焕然平时总是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如果换作平时，他听到这些话，肯定会知趣地不再追问。
但今天，他做不到。
“就在一分钟之前，我还听到了琵琶的声音。”
南乘硬着头皮说：“那是我在弹。”
靳焕然听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低头笑了两声，肩膀也随之颤抖，然后抬脚向前走去，想要进门。
南乘见状，立刻伸出手臂，拦住了他。
他压低声音说道：“我认为你们两个现在见面并不合适，不如再过两天，我攒个局，让你们把话说开，好吗？”
南乘担心今天的南悦会说出一些让她日后追悔莫及的话。
他也害怕靳焕然会被那些话击得遍体鳞伤。
这两人在他心里，就像是他的亲弟弟和亲妹妹一样，作为哥哥，他有责任在关键时刻站出来，阻止他们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靳焕然抬起头，眼球布满了血丝，他与南乘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几分钟后。
他向后退了半步，妥协道：“好，我听哥的。”
南乘见状，这才缓缓地关上了房门。
靳焕然独自站在楼道拐角，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
直到身上的烟味浓烈得令人作呕时，他才缓缓地走下楼。
但他并没有立刻开车离开。
而是始终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从天亮等到天黑，漫长的几个小时，就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
铅灰色的乌云彻底占据了整个城市的天空，伴随着一道道刺眼的闪电，以及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倾泻而下。
靳焕然抽完最后一支烟，他将手中的烟盒捏成一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他要给南悦打电话。
南乘所说的两天，他一刻也等不了。
这一次，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靳焕然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他单手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抬起头，望着十一楼那扇亮着灯光的窗户，语气低沉地说：“下来，我在你家楼下，有什么话，当面告诉我。”
……
南悦撑着一把蓝白条纹的雨伞，脚上踩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身上穿着一套宽松的睡衣，急匆匆地跑下楼。
雨势已经变得非常大，幸福小区的排水系统一直都不太好，路面上已经开始出现积水。
冰凉的雨水，轻而易举地没过鞋面，浸湿了南悦的脚。
她站在楼前的空地上，远远地望着站在两米之外的靳焕然。
他的黑色越野车，正亮着刺眼的大灯，与昏黄的路灯光芒交织在一起，勉强照亮了他们彼此的身影。
“很忙吗？”靳焕然率先开口问道，他的嗓音因为一整天尼古丁的侵蚀，显得格外沙哑。
“没有。”到了这个时候，再多的逃避也显得苍白无力，南悦紧紧地攥着伞柄，终于说出了实话。
“那为什么要躲我？”
此刻的靳焕然，明明撑着伞，却依然显得满身风雨，狼狈不堪。
三个小时的车程，他硬生生地缩短到了两个半小时，从数百公里之外马不停蹄地赶来，只为求一个真相，但似乎注定要失望而归。
“我……”
南悦刚吐出一个字，远处又驶来了一辆汽车。
刺眼的车灯，晃得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一辆白色的奥迪轿车，停在了路边。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女人探出半个身子，撑着伞对着他们大声喊道：“南悦，靳焕然！快点上车，跟我们走！”
这个女人名叫李乔幽，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名叫左博仁，他们俩和南悦、靳焕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只不过，这两人在几年前就出国发展了，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今天会突然回来。
在前往市区的路上，南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微微偏过头，偷偷地看了靳焕然一眼。
“我……”她想要解释些什么。
“我在开车。”靳焕然语气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南悦闻言，默默地转回视线，继续看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街道，一言不发。
半个小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了南苑餐厅的门口。
南苑是一家味道非常不错的菜馆，环境优雅别致，特别适合朋友们聚餐。
几人落座后，李乔幽主动坐在了靠近上菜口的位置，拿起菜单，热情地和服务员点起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