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半私语

夕阳缓缓坠落，染红了天际，如同泼墨般浓烈。直到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上，南悦才缓缓起身，朝着驻地走去。

晚餐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烧烤盛宴，靳焕然的同事们驱车前往邻近的小镇，精心挑选了新鲜的食材。众人兴致勃勃地将桌子搬到屋外，打开大功率的照明灯，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南悦食欲大开，吃得津津有味。此刻，她正手握一瓶冰镇啤酒，小口啜饮着，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突然，身旁的椅子发出一声轻响，被人拉开。南悦扭头一看，原来是靳焕然。他刚刚结束了一通电话，回到了烧烤摊旁。

只见他熟练地用单手打开一罐啤酒，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一口气便灌下了半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南悦关切地问道，她微微侧身，凑近靳焕然，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靳焕然双腿交叠，随意地搭在一起。昏黄的灯光与深邃的夜色交融，洒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我妈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想介绍她朋友的女儿给我认识。如果双方感觉还不错，可能就要考虑结婚的事了。”

南悦手中的啤酒罐，瞬间脱手而出，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靳焕然转过头，目光落在南悦的身上。

南悦连忙低下头，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波澜，不让情绪外露半分。她拿起打火机，拨开盖子，点燃了一簇火苗。凝视着摇曳的火焰，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然后呢？你是怎么回答的？”

靳焕然并没有让那簇火苗白白燃烧，他凑上前去，点燃了一支香烟。随后，他靠回椅背，轻轻拍走一只在半空中飞舞的飞蛾，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给搪塞回去了。”

“啊？”南悦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靳焕然咬着烟嘴，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面部轮廓。他轻声一笑，带着一丝玩味地问道：“想听听我用的什么借口吗？”

南悦摊开手掌，感受着夜风吹拂过手心的凉意。她点了点头，坦然道：“有点好奇。”

靳焕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戏谑，“我说我身下有隐疾，不行。”

酒精原本已经麻痹了南悦的神经，此刻却一点点恢复了知觉，热流涌上脸颊，将她的脸颊染得通红。

她瞪大了眼睛，支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靳焕然看到她这副模样，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

南悦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视线不受控制地想要往他身下瞟去，但最终还是强行克制住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靳焕然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又主动开口为自己辩解。

南悦动了动嘴唇，默默地合拢手掌，没有出声。

靳焕然此时也不在意她心里怎么想了，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早在四年前，我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我妈就想给我介绍对象，但也被我拒绝了。”

“你是怎么拒绝的？”南悦又打开了一罐啤酒，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让她感到一丝清凉，但她的内心却如同燃起了一团火。

“让我想想啊……” 靳焕然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但仅仅过了不到五秒钟，他又开了口，“那时候是在饭桌上，蒋绍正也在。我妈说完那番话后，我就说……我喜欢男的，然后当着她的面，给蒋绍正夹了一根油麦菜。”

南悦没想到事情的经过竟然如此曲折离奇，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然后呢？蒋绍正是什么反应？”

“他当时吓坏了，眼睛瞪得老大，脸色铁青，和我妈对视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悦笑得肩膀不停地颤抖。

靳焕然又吸了一口烟，“后来，我妈半信半疑吧。但蒋绍正接下来整整三年，再也没有去过我家一次。”

“那他的人还挺好，现在竟然还没和你绝交。”

靳焕然并没有理会南悦的调侃，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大学毕业，我用喜欢男人这个借口拖了四年不结婚。现在，我用我不行这个借口，打算再拖上三年。你说我这么拖下去，等到三十岁，还能娶上老婆吗？”

南悦无法躲避他的目光，只能含糊地说道：“……能吧。”

靳焕然笑了笑，终于肯移开视线，“好，你说能就能。”

南悦的手猛地一抖，新开的啤酒洒出了好几口。

当晚，吃完烧烤后，南悦并没有回到房间睡觉，而是拎了一把椅子，靠在墙边，独自欣赏着夜色。

说是欣赏夜色，其实整片天空都被乌云笼罩着，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靳焕然刚开始还劝她回屋睡觉，后来听她用如此蹩脚的借口搪塞，也就不再多管，自己回屋去了。他半靠在床头，也没有睡意，只是不停地抽着烟，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

第二天一早。

南悦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了。

靳焕然没有去送她，两人只是在微信上简单地道了别。

他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她说等他回市里，她请他吃饭。

谁都没有主动提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但事实上，两人都将这件事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南悦回到家后，倒头便睡。直到晚上，她才又一次来到了巫山馆。

她首先与闻骋见了面。闻骋性格开朗，为人处世圆滑，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他当了个酒保，凭借着出色的口才，哄得一群年轻女人围着他团团转。甚至还有富婆一掷千金，花五万块只为买一杯他亲手调制的酒。

“你当记者，真是屈才了。” 南悦笑着说道。

“烟姐，你可别拿我开涮了！”闻骋笑着回应道。

南悦已经将自己在这里使用的假名告诉了他，并再三叮嘱他不要叫错名字。闻骋连忙保证，让她放心，还信誓旦旦地表示，绝对不会出卖组织！

“烟姐，这巫山馆有什么好调查的啊？他们私底下做肮脏生意，证据应该很好拿吧。”

南悦靠在窗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保护伞，背后还有更大的鱼。”

她点到为止，没有过多解释。

闻骋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心领神会，不再多问。

“烟姐，你的琵琶练得怎么样了？我跟你说，珺珺现在每天都在顶楼拉小提琴，还花高价从国外请了个名师。她拉起小提琴来，几个小时都不带停的，跟上了发条似的！有一次，她刚开始拉，馆里的猫就跟着叫，猫都叫得嗓子哑了，她还是没停呢！”

南悦笑着回应道：“还行吧。”

这时，有人喊闻骋，他连忙走开了。南悦又独自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巫山馆。

可她刚走出门口，就看到靳焕然站在马路边，正对着她。

“你怎么回来了？”南悦惊喜地跑过去，满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