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算旧账

吕山进屋后，径直牵起姜蓉的手臂，将她引至远离南轩的最远端沙发落座。

周遭之人与他们草草打了个招呼，便又各自沉浸于自己的玩乐之中，空气里弥漫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吕山放下公文包，殷勤地递给姜蓉一杯鲜榨果汁。姜蓉如芒在背，总感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锁定了自己。她不敢抬头，只能紧紧攥着手中的饮料杯，无意识地咬着吸管，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吕山略微侧身，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南轩投来的目光，语气温和地与姜蓉闲聊起来：“还记得初二时的那位英语老师吗？前几天我在这附近碰到她了，已经退休了。她说女儿在这边工作，她也跟着过来定居了。”

“哦，那挺好的。”姜蓉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学校里的那棵老槐树，就是那颗一百多年的老树，听说去年刮台风的时候，拦腰折断了。”吕山又说道。

“是挺大的，真是遗憾。”姜蓉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姜蓉如坐针毡，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沙发一角，双脚的脚趾紧张地蜷缩着，提心吊胆地等待着那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不远处，陈黎不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段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还毫不避讳地伸手捶打着南轩的肩膀，姿态娇嗔，宛如热恋中的情侣。

“姜蓉。”

南轩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连陈黎脸上那略带谄媚的笑容也尴尬地凝固住了。

只见南轩缓缓起身，端着盛满琥珀色液体的酒杯，带着几分醉意，摇摇晃晃地朝姜蓉的方向走去。

坐在姜蓉身旁的一位同学眼疾手快，立刻起身让开了位置。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姜蓉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心里清楚，他这是又要来找自己算账了。

吕山眉宇微蹙，目光如炬地盯着步步逼近的南轩，眼神里带着警告的意味：“南轩。”

然而，南轩却根本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姜蓉身边坐下，随意地翘起二郎腿，然后将他那条长臂搭在姜蓉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姿态轻佻而富有侵略性。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姜蓉的方向轻轻扬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让人难以捉摸：“以前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做了一些幼稚的事情，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谅我？”

幼稚的事情？仅仅用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就想将他曾经犯下的罪行一笔勾销吗？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都在等着她说出那句无关痛痒的“没关系”。

姜蓉只觉得荒唐可笑，那些看戏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只不过是南轩惯用的另一种阴险手段罢了。

南轩的态度看似温和而真诚，实则步步紧逼，执意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姜蓉同学，你可以原谅我吗？”

姜蓉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的南轩，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身下的沙发垫，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南轩见她不语，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我当你默认了。”

说完，他仰起脖子，将杯中剩余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动作潇洒而随意。

这时，唐程昊也讪笑着凑了过来：“姜蓉同学，当年的事情，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当年太混蛋了，我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羞愧难当，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吧。”

说着，他也端起酒杯，仰头喝下了一杯酒。

姜蓉此刻真的有些坐不住了，浑身难受，如芒刺背。

唐程昊继续说道：“其实后来我也想找你道歉的，但是那时候，正值青春期，年轻气盛，死要面子，实在拉不下脸。但是还好，今天我们能够重逢就是缘分！一切都还不算晚，老同学，你也喝一杯，咱们就一笑泯恩仇！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尽所能！”

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一杯酒塞进了姜蓉的手中，周围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

“我……”姜蓉有些慌乱。

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酒杯，手心开始冒汗：“……我已经忘记了……”

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她的喉咙，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发慌。

周围的人立刻开始鼓掌叫好。

“那时候大家都还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开玩笑嘛，别往心里去。”

“能做同学就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大家应该珍惜。”

“以后大家要相互关照，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吱一声！”

“高中的回忆真是美好啊，真是令人怀念！”

在众人眼中，姜蓉就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一般。

仅仅因为南轩和她达成了和解，她的人缘就立刻变得好了起来，同学们纷纷端着酒杯，争先恐后地过来与她碰杯，她感觉自己的胃里好像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灼热难耐。

她无意中瞥见了南轩嘴角边那抹意味深长的淡笑，心中顿时明了，这才是他今晚为自己精心准备的惩罚。

这时，陈黎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姜蓉，当年的事情，我不应该怪你的，毕竟你也是一片好心，谁又能想到那个面包会有问题呢。”

姜蓉对于陈黎的歉意，早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一个小小的面包，换来的却是长达将近一年的校园霸凌。

她无数次地后悔过，那天，如果自己没有把那个面包递出去就好了……

她也奢望着，能够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倾注在这杯酒里，与他们所有人彻底化解恩怨。

然后，永不相见。

“是我的错，对不起。”姜蓉端起酒杯，与陈黎轻轻碰了一下。

陈黎笑着说道：“没关系的。你现在是在这里工作吗？还是说，只是来体验生活的？”

姜蓉闻言，顿时愣住了。

南轩或许不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但是陈黎却是心知肚明的。

当年高二三班的所有同学都知道，老师还曾经为她发起过募捐活动。

她迎着陈黎那略带探究的目光，坦然地说道：“我在这里工作，不是体验生活。”

陈黎露出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惊讶表情：“啊？我听说这里面有……那种特殊服务啊，那你们的工资是不是很高啊！”

姜蓉神色坦然地说道：“没有，这里是一家正规的会所，我的工资也不高。”

陈黎摆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继续追问道：“听说很多男人都喜欢到这些地方来玩，我还以为里面都是那种不正经的场所呢。”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南轩，用她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向他，带着几分审问的意味说道：“说，你是不是经常来这种地方？”

颇有一番审问自己人的意味。

南轩意味深长地看了姜蓉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当然，我就是在这里，与姜蓉重逢的。”

陈黎自讨没趣，讪讪地收回了目光。

南轩继续说道：“我和这里的老板关系还不错，姜蓉，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求，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姜蓉的喉咙再次被扼住了，南轩的言外之意，她再清楚不过了。

南轩没有再理会她，转过头去与唐程昊闲聊起来，但是他的屁股却仍然紧挨着姜蓉，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时，又有几个人端着酒杯过来找姜蓉喝酒，她刚接过酒杯，一旁的吕山就眼疾手快地将酒杯拿走了，语气关切地说道：“你今天已经喝了很多了，我记得你那时候胃就不好，还是喝点橙汁吧。”

说着，他体贴地端了一杯橙汁递给姜蓉。

旁边有人不以为然地说道：“这酒度数又不高，喝着玩儿的，没事的。”

吕山一向不苟言笑，此刻更是面色严肃地说道：“度数不高也不能喝了，大家一起坐坐聊聊天就好，不一定非得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