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窥心

“不会吧……”卫轩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问的，难道就是那些被自己尘封在硬盘深处的剧本吗？天啊，当时自己怎么就那么大方，那么没心没肺地说了句随便看呢！她简直恨不得时光倒流，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那些剧本，简直就是她不堪回首的黑历史，是她午夜梦回都会惊醒的噩梦。她自己都觉得尴尬到无地自容，裴秋宗要是看了，会怎么想？她刚觉得自己在对方心中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的印象，现在看来，恐怕已经跌到负数了吧！

真是太糟心了！

谢天谢地，酒店离民宿并不远。当卫轩看到前方熟悉的院落时，她猛地踩下刹车，动作又快又稳，车子精准地停在了门外。她解开安全带，迅速跳下车，用力甩上车门，拎着包，气势汹汹地冲上了楼。

房间的门大敞四开。

裴秋宗果然还在里面！

卫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完了，彻底完了……

听到急促脚步声的裴秋宗，带着一丝惊讶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突然出现的卫轩身上。他摘下耳机，温和地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呃……嗯……”卫轩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语气听起来尽量平静自然，不让自己的脚步显得那么慌乱。她的目光却像雷达一样，牢牢锁定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老电影，画面泛着胶片独有的昏黄，仿佛凝固了上个世纪的时光，带着一种怀旧的色调。

“你在看……”卫轩小心翼翼地问着，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

裴秋宗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用你的会员看了一部电影，不介意吧？”

卫轩愣在了原地，脑袋里一片空白。难道，她出门前，裴秋宗问的是这个？

看到对方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她连忙说道：“没事没事，随便看！我每个视频网站都有会员！”

真是财大气粗！

电影已经接近尾声，裴秋宗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关闭了网页，起身说道：“正好也播完了，谢谢你的电脑，我回去了。”

“你用完了？”卫轩眼神复杂地目送着他。

“只是查了点资料，几分钟就好了。”裴秋宗轻松地摆了摆手，转身向外走去，还体贴地帮她带上了房门。

……

“呼——”

确认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后，卫轩一屁股坐在床边，仰面躺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看来他没有看到那些剧本，真是太好了！

她终于彻底放下了这一路提心吊胆的心。

另一边，回到自己房间的裴秋宗也放松了下来。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自嘲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打开视频网站，假装在看电影。如果卫轩足够细心的话，就会发现那部电影被他直接拖到了最后，观看时长恐怕连十分钟都没有。

没错，卫轩一路上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当时，在得到她允许后，裴秋宗在她离开后不久，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些文件夹，看到了她入行以来这些年留下的痕迹。

从青涩稚嫩到逐渐成熟，她每一点一滴的成长都清晰地记录在这些文件中。

总共有二十七个文件夹，每个文件夹的进度都不一样。

有些已经完成了，有些只写了一半，还有些只写到大纲就戛然而止。但是，每个文件夹里都堆满了前期准备的痕迹，有搜集来的各种素材资料、照片、网址，还有思维导图，以及少则几版、多则几十版的剧情梗概，内容细致详尽，一看就知道是倾注了大量心血的。

裴秋宗看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冒失的举动，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窥探了别人的日记，心中涌起一股内疚感。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用手机搜索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些文件夹里的剧本只有寥寥几部被拍成电视剧播出，剩下的绝大部分可能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夭折了，只能永远被封存在硬盘的角落里，不见天日。

卫轩究竟是如何在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依然坚持不懈地做着这些庞大的前期准备工作，即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创作的这部作品最终能走到哪里？

裴秋宗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以前和卫轩闲聊时的情景。

她总是云淡风轻地说起自己的剧本被人随意修改的经历，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讲述发生在陌生人身上的故事。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如此纤瘦的身躯里，怎么会蕴藏着如此强大的内心，能够承受住这么多次的挫折。

而且，她始终初心不改。

对了，还有那个“IP杀手”的外号。

裴秋宗本能地觉得这件事并没有卫轩当初所说的那么简单。

他看向门外，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一个想法慢慢在脑海中形成。

晚上十点多。

民宿又变得热闹起来。

一楼人来人往，大家一边吃着宵夜，一边为第二天的工作做准备，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裴秋宗从楼上下来，穿梭在各种食物的香气和不知从哪个房间里飘来的臭脚丫子味混杂的空气中，他突然开始怀念卫轩房间里那股混合着橙花和柑橘的清新香气。

改天还是买些空气清新剂回来吧。

他径直走到会议桌前，轻轻敲了敲桌面。

“哟，裴老师，”听到敲桌声，倪康抬起头，看到是裴秋宗，笑着说道，“找我啊？”

“嗯。”

正抱着剧本坐在旁边的钟苗苗看到裴秋宗，下意识地想要溜走，却被他拦住了。

裴秋宗压低声音对她说道：“稍微等一下，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我？

钟苗苗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戏份，她满头雾水地点了点头：“……哦。”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还是乖乖地坐了回去。

裴秋宗礼貌地对她笑了笑，然后转头对倪康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上次跟你提的那件事，我答应了。”

上次的事？

监制？

倪康的双眼瞬间放出光芒，他兴奋地跳了起来：“谢谢了兄弟！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别这么说，不吉利。”裴秋宗半开玩笑地提醒道。

说完，他悲哀地发现，在这个迷信的剧组待久了，自己也开始有被同化的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