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夜撩发丝

“这难道不是他当年最嗤之以鼻的吗？”裴秋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一丝嘲讽，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卫轩歪着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有这回事？我觉得你想太多了吧。”

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讨论天气，但裴秋宗却知道，她并没有真正理解自己内心的挣扎。市场的变化莫测，岂是人力所能完全掌控的？想要迎合潮流，最终往往只会迷失自我。

“可是……”裴秋宗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等我想要重新去写最初想写的故事时，却发现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说完，他轻轻地用舌尖抵住上颚，似乎在品味着这句话带来的苦涩。但出乎意料的是，说出口之后，他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似乎也变得轻了一些。

此时，那袋原本鼓鼓囊囊的爆米花已经只剩下一半，卫轩则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般趴在沙发扶手上，脸颊轻轻地枕着胳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起来像是已经沉沉睡去。

裴秋宗没有得到回应，转过头，却只看见一个栗色的发顶，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不禁轻轻笑了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的确，有些话憋在心里只会越来越沉重，说出来反而舒服多了。有些事情并没有明确的答案，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开解，需要的，只是一个愿意倾听你说话的人，一个能在你最无助的时候陪伴在你身边的人。

哪怕这个人中途睡着了，也没什么关系。

说出来之后，他发现心底的那些问题，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就算问题依然存在，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但他至少获得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裴秋宗微微探过身子，借着从窗外洒落的清冷月光，仔细地打量着身边的女孩子。

卫轩的呼吸平稳而悠长，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般微微合拢，还有那秀挺的鼻梁，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她的面容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月纱之中，显得有些不真切，几缕碎发调皮地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光洁的脸颊，甚至有几缕落在了茶几上。

他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引诱，像一个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般，缓缓地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到对方微凉的长发，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惊觉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了一种危险的地步。她蝶翼般颤动的睫毛，已经近在咫尺。

裴秋宗的身体瞬间僵硬，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也不敢动。他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直起身子，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他轻轻地撩开她脸颊上那一缕碍事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然后便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不是趁人之危吗？这种行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他努力在心中告诫自己。

他的目光逐渐恢复了清明，克制地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茶几的玻璃台面，发出了几声轻微的响动：“醒醒。”

趴在扶手上的人影明显颤了一下，像是被突然惊醒的小动物般，带着几分茫然和无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直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道：“……啊？”

裴秋宗看着她这副呆萌的样子，心中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他努力压抑住自己想要逗弄她的冲动，故作严肃地道：“说好要聊天，结果自己睡着了？”

“哎？”卫轩手忙脚乱地抹了抹嘴角，生怕自己睡着的时候流了口水，那可就太丢人了。在确定没有可疑的液体之后，她才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裴秋宗，带着几分歉意地道，“对不起哦……”

裴秋宗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故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把她盯得七上八下、浑身不自在，这才大度地放过了她：“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虽然刚刚睡了一觉，但卫轩并没有忘记今晚的重点。她眨了眨眼，认真地看着裴秋宗，关切地问道：“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托你的福，好多了。”裴秋宗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见他的神态和语气都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卫轩这才放下心来。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朝着裴秋宗挥了挥手：“那就好，我回去啦，晚安。”

“晚安。”裴秋宗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卫轩哈欠连天地从裴秋宗的房间离开，贴心地替他关上一直虚掩着的房门，却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独自站在已经安静下来的走廊里，迟疑地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自己脸颊边垂落的一缕头发，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暖的触感。

卫轩本以为自己回去之后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想到却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她再次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特别是睡着之后的那段记忆，总觉得有些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确定，忍不住自言自语道：“错觉吧？”

她昨晚虽然喝了几罐啤酒，但还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当时她只是有点犯困，正好裴秋宗又说到了自己写书的事情，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你写得明明那么好，根本不像你自己以为的那样。

可是她又害怕说多了会暴露自己粉丝的身份，只好硬生生地忍住，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别看裴秋宗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卡文了。卫轩好歹也算半个同行，知道这种事情，其他人根本帮不上忙，只有等他自己想通了，才能走出困境。

卫轩心安理得地装睡，结果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房间里的环境太催眠，迷迷糊糊地，她好像真的有点睡着了。

之所以说是“有点”，是因为她觉得当时自己还是有意识的，状态大概介于睡着和假寐之间。她隐约感觉到脸颊边有一缕头发滑落下来，蹭在鼻子下面，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很不舒服。

她正嫌这撮头发碍事，半梦半醒之间，就感觉好像有人帮她把头发撩上去了，动作非常轻柔，像是羽毛般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然后，她就被突然叫醒了。

鉴于当时在场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有裴秋宗一个活人，谁帮她撩的头发，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卫轩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猜测。她从床上坐起身，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他帮我撩完头发，然后又把我叫醒？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裴秋宗看起来也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他的行为逻辑应该还是正常的。

“一定是我在做梦。”最后，她笃定地得出结论。

在成功说服自己之后，卫轩才安心地掀开被子起床。她顺手抄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有没有新消息，却意外地发现，工作室那个许久没有动静的群里，突然有人说话了。

工作室的所有员工都在这个群里，方便老板郑智惠统一发布工作通知。然而，这位老板几乎从来没有用过这个群，他更喜欢发邮件——据说是在外国留学时养成的习惯。

谁知道呢。

不过，因为老板在群里，大家基本上也不会在这里闲聊八卦，久而久之，这个群剩下的唯一用途，就是当做通讯录，用来寻找自己不常联系的同事。

不知道今天吹了什么风，这个沉寂已久的群里，竟然突然有了动静。

为了以防万一，卫轩还是点开群聊，想看看是不是工作室有什么重要的通知。

没想到，她竟然在群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微微挑了下眉，心中充满了疑惑，然后便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往上翻去。

群里的聊天记录并不长。

大约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一个和卫轩同年进入工作室的编剧，在群里感叹自己终于赶完稿子了。

紧接着，一个比卫轩资历更老的编剧，也跟着唏嘘自己还没写完，估计今晚又得通宵加班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唱一和地卖起惨来，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疲惫和无奈。

看到这里，卫轩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充满了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