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雾里看

卫轩闻言，心头微微一动，语气肯定地接话道：“他对所有人都体贴周到，关怀备至，却没人能真正了解他在想什么，他似乎从来不谈论自己的事情，是这样吗？”

这样一位仿佛与世独立的冷漠疏离之人，却意外地让人觉得亲切，仅仅三五天，便在剧组里赢得了极好的人缘。

钟苗苗像小鸡啄米似的，疯狂地点头附和。

人，往往不能只看表面。那些看似高冷，难以接近的人，未必是真的高冷；而那些看似温柔，平易近人的人，也未必真的就是温柔。

卫轩口中的那个人，就像一片变幻莫测的云雾，明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可当你真正想要抓住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抓不到，一切成空。

卫轩轻叹一声，抬手轻轻地在钟苗苗的肩膀上拍了拍，语带深意地说道：“看来，你比我看得更加透彻。”

“啊？”钟苗苗一脸疑惑，显然没有明白卫轩话里的意思。

卫轩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抬腕看了看时间，催促道：“快点去洗漱吧，要是下去晚了，剧组的车就要开走了。”说完，便默默地将电脑塞进了包里。

此时，天色还未完全放亮，天空中弥漫着一层灰蒙蒙的蓝色，像是被打翻了的墨水，晕染开来。

倪康正蹲在酒店门口，吞云吐雾。他看见卫轩走过来，便笑着打了个招呼，丝毫看不出宿醉的痕迹：“哟，今天这么早就能看见你，真是难得啊。”

“这不是心里惦记着今天要拍摄的场景嘛。”卫轩笑着回应道。

倪康示意她们俩先上车，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碾灭了烟头，也跟着上了车：“等把这段时间的工作忙完，我就可以安心地回盛宁了。剧组就交给老阎，还有你在这里，我很放心。”

“哎，倪制片，您可别给我这么大的压力，我就是一个写剧本的。”卫轩连忙摆手说道。

她心里很清楚，倪康这家伙太阴险了，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套路，然后莫名其妙地揽下一堆不属于自己的活。

见没有套路到卫轩，倪康也不在意，立刻换了个话题：“裴老师大概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他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这是当初卫轩脑子一热，自己揽下来的任务，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下了：“放心吧，倪制片。”

“倪制片，”坐在后排的钟苗苗探出头来，小声地问道，“裴老师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

卫轩闻言，也看向倪康。

说实话，这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

谁知倪康抓了抓后脑勺，一脸茫然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来旅游的吧？反正他对咱们剧组从来没有提过什么意见，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呗。”

他还给大家买了冰柜，改善大家的生活条件，简直就是大善人啊。

要是每个来剧组观光的投资人都像裴老师这么好就好了。

倪康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完这番话后，卫轩的神色黯淡了许多。

果然，谁也不知道裴秋宗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到达拍摄现场后，各组的工作人员便开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卫轩找了一个不碍事，但视野又极佳的角落，开始奋笔疾书，赶写她的枪手剧本。

早上八点多，场景和演员都准备就绪，拍摄正式开始。

听到那边传来的动静，卫轩便敲下了最后一个句号，将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上收了回来。她抬起头，发现裴秋宗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现场。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起来，现场的工作人员大多都只穿着短袖T恤，只有裴秋宗还是一丝不苟地穿着长袖衬衫。

每天都穿衬衫，他难道不觉得热吗？每天都熨衬衫，他难道不会觉得烦吗？

卫轩没由来地想着。

今天的衬衫好像是丝质的，质地柔软，剪裁服帖，将他宽阔的肩膀和精窄的腰身完美地勾勒出来，更显挺拔修长。卫轩正不动声色地欣赏着这美好的肉体，突然，裴秋宗转过头来，目光精准地与她相遇。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卫轩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以为对方会走过来，问她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结果，裴秋宗只是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便迅速地挪开了视线。

卫轩的心中顿时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她相信，不论自己是主动向他解释早来的原因，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裴秋宗都会表现得毫不在意，云淡风轻。

或者，也许他确实并不在乎。

卫轩默不作声地将身边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朝着阎导的方向走去。

倪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阎导正在一丝不苟地检查着刚刚拍摄的画面。

“这条不行，再来一遍吧。”他直起身子，眉头微皱地说道。

没有人表现出不耐烦，对于剧组的每个人来说，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工作，早已习以为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间，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央，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导演喊了暂停，剧组开始放饭。

酷暑已经露出了端倪，今年想必又是一个难熬的夏天。

众人正三五成群地聚在阴凉的角落里，一边擦着汗，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盒饭。这时，一道人影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倪康呢！倪康在哪里！”

这一嗓子尖利的女声，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来人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深紫色的旗袍，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手包，脸上浓厚的妆容勉强遮掩住了她眼角的皱纹，但深深的法令纹依旧醒目，一看就是个不大好相处的面相。

“李红秀？她怎么现在才来？”卫轩叼着筷子，心中暗暗诧异。

来人正是他们剧组的化妆师李红秀。据说她是一位水平高超，经验丰富的老资历化妆师，但脾气也跟她的辈分一样大。

不过，就算再怎么耍大牌，化妆师也不能中午才来上班啊。

卫轩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身边的女一号凌笙。

凌笙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完全没有一点女主角的形象，她口齿不清地说道：“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这几天都是她的徒弟在帮我们化妆。”

这也行？

卫轩心中暗暗称奇，真是受教了。

“那她现在来干什么？”蹭饭吗？

看她这副横眉立目，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不是来蹭饭的。

倪康对李红秀的到来，似乎早有预料。他放下手中的盒饭，径直朝着李红秀的方向走去。

见状，卫轩也连忙放下筷子，对着凌笙说道：“我吃完了。”

正好可以去吃个瓜，当做餐后水果。

“等等我，等等我。”凌笙看出了卫轩的意图，连忙加快速度扒饭，然后申请加入吃瓜小队。

倪康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带着李红秀朝着剧组的偏僻处走去。

走到拐角处，摄影组堆放器材的地方，李红秀不耐烦地停下了脚步，语气不善地说道：“行了，就在这里说吧，你还想打我是怎么着？”

倪康对这个大牌化妆师的耐心已经耗尽，脸上时常挂着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他语气冷淡地说道：“是你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对，”李红秀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心头火起，说话像机关枪似的，“老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不就家里有事，离开几天的时间，你就开始欺负我的徒弟？你们剧组再穷，也不能克扣我们的工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