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利齿
类别:
现代言情
作者:
字数:2565更新时间:25/08/04 00:49:38
周泽急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钳住灵堂的门框,仿佛要将那木头都捏碎。“各位,各位行行好!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心里没数吗?容娜小姐现在心情不好,不接受任何采访!”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胸腔中翻涌的怒火,放缓了语气,近乎哀求地说道:“容玫女士今日出殡,还请各位媒体朋友,高抬贵手,改日再来吧。”
人到中年,周泽自诩涵养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可面对这些如同嗜血鬣狗一般的无良记者,他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这可是容娜亲妈的葬礼啊!就算要搞事情,也该挑个良辰吉日吧!
容娜站在灵堂深处,目光如冰刀般锋利,一一扫过那些被周泽挡在门外的面孔。母亲尸骨未寒,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苍蝇,死死地咬住她不放吗?
愤怒,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容娜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她厌恶地看着这些人,恨不得立刻召唤出一支军队,将他们全部驱逐出去。
可是,她不能。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最外围,眼神闪烁,似乎随时准备撤退的保安,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平静的表情下。
眼瞧着周泽抓着门框的双手,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暴起青筋,容娜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安慰道:“周叔叔,算了,放开他们吧。反正我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如果他们真的敢冲进来,大不了,我就和他们鱼死网破!”
容娜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盆滚烫的热油,瞬间浇灭了原本嘈杂的喧嚣。整个葬礼现场,瞬间安静下来,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记者们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他们下意识地朝着走廊后退了几步,仿佛容娜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就连那些先一步冲进灵堂,企图对着各种细节进行偷拍的记者,也迅速地挤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容娜抓住。
“容……容娜,你冷静点!我们只是记者,我们有知情权!”一个略显胆怯的声音响起。
容娜的眼眸微微一转,看向那个说话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记者就可以颠倒黑白,血口喷人,肆意诬陷我的母亲吗?”
她的语气明明平和至极,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人心惊胆战。
容娜越过周泽,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记者们的眼睛,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吸进去。
那凝视的目光中,充满了汹涌的杀意,如同地狱恶魔的死亡凝视,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大概是不想在同行面前丢了面子的记者,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气势汹汹地质问道:“容娜,你敢对我们动手?你别忘了,我们是记者!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我们就报警把你抓起来!威胁恐吓记者,是容玫教你的手段吗?”
“动手?”容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起头,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那人,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我拿什么动手?用空气吗?”
“我的母亲还没有被正式定罪,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要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任人唾骂,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合法吗?”容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直视着眼前这些所谓的“无冕之王”,目光凶狠而又愤怒。
“今天,是我母亲的葬礼,你们连让她安心走完最后一程,都不肯吗?”说到最后,容娜的声音已经变得哽咽,泪水无声地滑落,更显她的倔强与悲凉。
鱼有逆鳞,触之必怒;人也一样,而容玫,就是容娜忍辱负重,苟延残喘活到现在的唯一逆鳞!
周泽站在门边,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百感交集。他见过被容家娇养得天真烂漫的容娜,也见过被千夫所指时,努力辩解的容娜,可他从来不曾……不曾见过像眼前这样,怒气外露,字字泣血的容娜。
周泽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或许,释放出来也好。有些痛苦,压在心里太久了,人就会生病的。
容娜的一步步逼近,让原本还准备负隅顽抗的记者们,瞬间溃不成军,落荒而逃。没有亲人牵挂,孤身一人的绝望者,往往是最可怕的,因为她们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是真正敢于豁出性命的存在!
眨眼之间,原本还熙熙攘攘的走廊,瞬间变得空无一人,只剩下一片狼藉。就连那些原本预计上来维持秩序的保安,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狭长的走廊上,只剩下一个瘦弱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显得格外的孤寂和无助。
容娜看了许久,久到周泽都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她才终于动了。她抬起手,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神色如常地走回灵堂。
她的目光,落在正中央的遗像上,一边走,一边低声喃喃自语,仿佛在和母亲倾诉着什么:“以前,我妈总说,这世上多的是欺软怕硬的人。像我这样性子过于和善的人,没了父母的庇护,以后也不知道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所以,她总是盼着我的性子能刚强一些,哪怕只有她的十分之一,也是好的。”
容娜从香炉旁拿起三支香,用打火机点燃,静静地插在遗像前的香炉中,袅袅的烟雾缓缓升腾,模糊了母亲的容颜。她这才继续说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过她的话。我总天真地相信,好人有好报。”
“周叔叔,现在看来,我错了。”容娜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泽,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你看,我不过就是稍微凶狠了一点,那些恨不得将我嚼碎了吞进肚子里的恶人,就退缩了。”
容娜走到容玫的遗像旁,缓缓地靠着墙壁,席地而坐,仰头看着遗像上的母亲,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和无奈:“他们怕了,真是多可笑啊。”
她侧过头,看着身侧的遗像,仿佛真的靠在母亲的身边一样,她的目光逐渐悠远而缥缈,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妈,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话……”
站在台下的周泽听着容娜的喃喃自语,暗暗心惊,同时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试图劝慰容娜冷静一些,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可是,那些原本张口就能说出来的安慰,此刻却像是千斤重一般,压在他的喉咙里,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女孩,正在经历着世间最黑暗、最残酷的一面,他能做的,也只剩下心疼和叹息。
一缕阳光倾斜而入,金色的光辉洒在容娜的身上,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温暖,反而更显她的孤独和悲凉。
就在这时,谢时谨踏入了灵堂。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阳光下,已经开始花叶枯败的向日葵,花瓣无力地垂落着,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凋零。
谢时谨一步一步地朝着容娜靠近,而容娜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一般,眼神空洞而茫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遗像上的母亲。
“她这是怎么了?”谢时谨转头看向周泽,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难得有人来祭拜容玫,哪怕是他向来不待见的谢时谨,周泽也忍不住多嘴解释道:“这孩子,是受到了刺激,精神有些恍惚。”
周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周泽的讲述,谢时谨的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声音低沉而沙哑:“她总算长出刺了。”
周泽顿时急了,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质问道:“谢时谨,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谢时谨的目光幽幽,直视着周泽,反问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她落魄至今,如果还像以前那样纯善,你觉得,她还能支撑多久?”
“难不成,周律师你能庇护她一辈子吗?”
“你能吗?”
简单三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击中了周泽的软肋,让他无话可说。
纵然他有心庇护容娜,但面对整个临城那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大小势力,他根本做不到,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