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生死线

中年周泽已是气喘如牛，他勉力支撑着身体，断断续续地说道：“容……容娜，我实在跑不动了。三层，东侧急救室……你母亲，就在那里……”

“好！”

容娜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松开了紧紧抓住周泽胳膊的手，像离弦的箭一般，朝着急救室的方向飞奔而去。

转瞬之间，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东……东侧急救室！

容娜心中默念着这个方位，循着指示牌一路狂奔，终于找到了那间紧闭的急救室。

她刚刚冲到门口，两名神情严肃的警员便立刻上前，将她拦了下来。

“让我进去！我是容娜，容玫的女儿！”她声音带着哭腔，焦急地解释着，“求求你们，让我看看我妈一眼，就一眼！”

她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无缘再见自己的母亲了。可现在，对方就在咫尺之遥！

两名警员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语气冰冷地说道：“非常抱歉，容玫女士涉及重大案件，上头没有批示家属探望的许可。请你不要妨碍公务，更不要试图硬闯。”

容娜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窟窿。

仅仅几米的距离，她和母亲，却仿佛隔着天堑……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看一眼都不允许？

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她只想确认母亲是否安好。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手术警示灯依旧亮着，发出冰冷的光芒，四周的墙壁没有一丝温度，脚下的地面坚硬而冰冷，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其中一名警员看到容娜光着的双脚正在流血，不忍地提醒了一句：“小姐，你脚受伤了，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她来时的路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迹，鲜红而刺目，触目惊心。

来往的行人都纷纷侧目，不忍地避让着，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物。

然而，容娜却充耳不闻，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是那样笔直地站在那里，像一株迎着风雪傲然绽放的寒梅，美丽而又倔强。

气喘吁吁的周泽终于追了上来，看到容娜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的样子，心中一阵刺痛。

“容娜，先把鞋穿上吧……”他手里提着一双崭新的鞋子，那是他临时在路边买来的。

来的时候，她的鞋子早就跑丢了，不知落在了哪里。

明明身形瘦弱娇小，却敢光着脚，在这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疯狂奔跑，这一路跑来，他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而这个孩子，却一声不吭，只是拼命地向前跑。

他不敢想象，容家倒台之后，这个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练就如此强大的内心……

容娜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谢谢你，周叔叔……”

她简单地给脚上的伤口消毒，然后胡乱地将脚塞进了新鞋里，又重新将目光投向手术室紧闭的大门。

从云端跌入悬崖，遭受他人的羞辱，被人恶意针对，她都可以坚强地面对。

只因为，她的心里还怀揣着希望，那就是她的母亲。

她无时无刻不在告诫自己，她必须努力成长，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母亲的依靠。

可现在，这个支撑她艰难活下去的信念，却即将崩塌了！

她缓缓地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上，无声地哭泣着，心底的悔恨几乎将她彻底淹没。

——容娜，你真是太自私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想办法去探望她呢？

——没有亲人在身边，妈妈她也会感到绝望的……

周泽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容娜，你母亲……大概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她不会有事的。”

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还能坚强地活下来，这个孩子，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容娜的思绪。

“这是怎么回事？警员同志，容玫她……真的自杀了？”

梁佩踩着高跟鞋，脚步急促地走了过来。

“目前容玫女士正在抢救，请不要靠近。”警员尽职尽责地说道。

梁佩愣住了，容玫那个女人，竟然真的……做出了这种傻事？

当她的余光瞥到站在一旁的容娜时，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容娜，我谢家也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你别总想着我们谢家欠了你什么！”说完，她便直接走到另一侧，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容娜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手术室的大门。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时间竟然如此难熬。

“周叔叔，我妈……她会没事的，对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似乎是在向周泽寻求肯定，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周泽不忍心打击她，只能含糊地说道：“大概……你母亲，也舍不得你吧……”

梁佩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冷笑不已。

可不是舍不得吗！留着她还有利用价值呢！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容娜激动地站起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迅速而又莽撞地冲了上去。

“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病人情况暂时还不稳定，仍处于危险期，需要转入观察室进行进一步观察，请让一让。”医生语气疲惫地说道。

容娜奋力地向前挤去，却也只看到了母亲那张虚弱而惨白的脸。

仅仅只是一眼，她就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周……周叔叔，我妈不肯见我……是不是因为她在里面过得很痛苦？”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以往对母亲无情行为的不解，在这一刻，好似崩塌的泥墙般，瞬间瓦解，碎成了一地。

是啊，她的母亲，可是曾经的临城之光，是那样坚强、骄傲的一个人。

这样坚强的人，怎么会让心爱的女儿看到她如此不堪的一面呢？正如她自己，受尽了人世间的冷漠和凉薄，却始终不敢告诉母亲一样。

脸上的冰凉触感，让她回过神来。

她抬手摸了一下脸颊，满手的泪水。

她轻轻地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我以为，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周泽的心，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一般，痛得无法呼吸。“擦擦吧……”他哽咽着说道，将手中的纸巾递了过去。

“好……”她接过纸巾，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努力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她默默地跟在容玫的病床后，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即使不被允许靠近，她也倔强地跟了上去，寸步不离。

病床上的女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手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沉重的眼皮缓缓地掀开，当她看到近在咫尺的女儿时，嘴角轻轻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音……音……”

听到母亲熟悉的呼唤，容娜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直接越过了警员的阻拦，猛地扑到了容玫的床边：“妈！是我！我是容娜啊！”

“你一定要活着！我还在等着你出来！等你醒过来！”她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哭着喊道，“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警员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容娜。

推着病床的护士也加快了速度。

容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再一次离她远去，她的心，也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