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血色信笺

他猛然起身，猝不及防地挥臂扫落满桌的杯盏与酒瓶，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房间。他赤足踏上遍地的玻璃残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脚底，每一步都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色印记，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他疯狂地破坏着视线所及的一切，屋内一片狼藉，宛如被飓风肆虐过后的废墟。这般景象，与他那胡子拉碴、颓废不堪的模样，竟显得格外般配。

伴随着家具和摆设轰然倒地的声响，修靳默的心头涌起一股病态的快意，一种近乎癫狂的释放。

唯有一封信，轻飘飘地落下，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他的心，猛地一颤！

修靳默缓缓蹲下身，指尖带着一丝颤抖，触碰到了那封信。

他小心翼翼地拾起，轻柔地拂去上面的灰尘，仿佛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下一秒，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崩溃，嚎啕大哭起来，像一个迷失在人群中，找不到父母的孩子般无助。

他哭到声嘶力竭，哭到筋疲力尽，只剩下身体偶尔不受控制地抽搐，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

不知过了多久，修靳默的情绪才渐渐平复。

他眼神空洞地凝视着手中的信封，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缓缓将其拿起，拆开，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

那是钟芸鸫亲笔所书，每一个字迹，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深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靳默：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或许，对于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这已经是最合适的结局。

年少时，你曾如英雄般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将我从自责与愧疚的深渊中拉出，一路引领我走向幸福的彼岸；

可命运弄人，当我们终于相爱，却又被上一辈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所困扰，将我们从美梦中无情地拽回现实，糊里糊涂的，我又欠了你母亲一条命；

此后，我们经历了无数次的分分合合，彼此折磨……可即便如此，在危急关头，你依然会奋不顾身地救我，为我挡刀……

你说你亏欠我，可我好像亏欠你更多。

但靳默，我真的太累了。

或许真是情深不寿，命运捉弄吧！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强迫自己去讨好你，只为了阿树。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戴着面具的演员，每天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精神时刻紧绷，几近崩溃。我经常在深夜里问自己：我到底还爱你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树。

我已经彻底迷失了自我，丧失了对阿树以外所有人情感的感知力，像一具行尸走肉般麻木。

自从你和阿树父子相认以来，我能感受到你对他那份浓烈的爱，其中或许也夹杂着你缺席父爱两年多的愧疚，但无论如何，我非常确定，你很爱阿树，你不会因为和我之间的恩怨纠葛而伤害他。

这样，我就放心了。

原谅我的自私，人世间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自从得知我的抑郁症复发，且已经病入膏肓之后，我便深陷绝望的泥沼中无法自拔。可即便如此，在你和阿树面前，我还要强颜欢笑，装作一切都很好，其实我早已崩溃。

我夜不能寐，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着各种“解脱”的方式，但与此同时，我也时常陷入纠结，因为我舍不得阿树，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他，离不开他。

但最终，这种爱，也无法压制我想自私“离开”的念头。

我也不知道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之前发生的事，我也不想再一一和你回忆一遍了，只会徒增伤悲。

我只求你，以后能一直像现在这样，给予阿树全身心的爱。之前我一直和你确认的事情，你都记得的吧？

每个人的人生都像一趟列车，路上有人上车，有人下车。

很幸运能和你走过一段美好的旅程。

至于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就让它随风消散吧。

现在，我的站到了，就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世间已无我留恋之物，希望你们父子能好好生活，忘了我吧。”

信的内容并不长，但修靳默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时间，才将其读完。

滚烫的泪水，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信纸上，浸润着纸上的字迹，先是放大、晕染，最后变得模糊不清。

“钟芸鸫，你……就这么舍得离开我吗？”修靳默喃喃自语，空洞的眼神，穿过窗户，投向远方。那里，一颗星星格外闪亮，仿佛钟芸鸫那盈盈动人的眼眸。

“是啊！我这样的人，对你来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呵呵……呵呵……”

不知从何时起，她眼里的星星，渐渐失去了光芒，最终彻底熄灭。而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当晚，修靳默做了一个梦——

他们回到了二十出头的年纪，那时的修靳默，深爱着钟芸鸫，爱得浓烈，爱得无法自拔。

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他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取出一枚素净的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钟芸鸫惊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因为，这正是她最喜欢的那一款。

他向来最懂她。

修靳默将钟芸鸫抱紧，然后单膝跪地，深情地向她求婚：“冬冬，我一直都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你也对那些形式主义的东西不太感冒。

我也曾想过很多有创意，但我觉得有点狗血的求婚方式，但最终都被我一一否决了。我还是想用属于修靳默的方式，向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钟芸鸫求婚。

就是在这样一个温暖惬意的午后，两个人百无聊赖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平淡生活带来的安宁。我不经意地掏出这枚代表一生承诺的戒指，强势地戴到你的手上。

然后我会问：亲爱的钟芸鸫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钟芸鸫早已泣不成声，听到最后这句话时，更是泪如雨下。她不住地点头，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在午后阳光的祝福下，两人深情拥吻，浪漫至极。

随后，他们在风景如画的湖边，举办了一场小型婚礼，出席的只有双方至亲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