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孽债

傅修尧望着眼前两个女人，心中颇感诧异，她们的友谊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变得如此牢固，宛如生死之交，实在令他难以理解。然而，他更在意的是祁汝雪投向自己的眼神，那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丝恐惧。因此，他并未强行阻止祁汝雪陪伴钟芸鸫，只是温声劝慰她在病房的另一张床上稍作休息。

钟芸鸫率先从昏迷中醒来，她迫不及待地抓住祁汝雪的手，急切地询问：“俢靳默怎么样了？”话音未落，便欲拔掉身上的针头，起身冲出病房。

祁汝雪见状，连忙紧紧抱住她，语气焦急地劝阻道：“他还在休息，冬冬，你也需要好好休息。等你好些了，我再陪你一起去看他，好吗？”

此时的钟芸鸫，精神状态极差，身体也十分虚弱，挣扎了几下便被祁汝雪牢牢按住。紧接着，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开始嚎啕大哭起来。祁汝雪心疼地将她抱紧，轻声安慰道：“哭吧，冬冬，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我的人生完了……彻底完了……”钟芸鸫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我……我又欠了他一条命，我拿什么还啊……”

祁汝雪同样满脸泪痕，她不知该如何安慰钟芸鸫，只能紧紧地抱着她，默默地承受着她的悲伤。

待钟芸鸫的身体状况稍有好转，医生也允许家属每天进入病房探望俢靳默片刻。钟芸鸫迫不及待地换上无菌服和配套的鞋帽，走进病房，静静地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俢靳默。他面色苍白，昔日那股凌厉的气势荡然无存，整个人显得格外虚弱和温柔。

近些日子，钟芸鸫安静得有些可怕，祁汝雪甚至觉得她的这份安静透着一丝诡异。自从醒来之后，她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哭喊着要去看她的心尖尖宝贝阿树，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阿树有没有受伤。当祁汝雪告诉她，阿树安然无恙，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时，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每日的日常，便是发呆和凝视着俢靳默。到了晚上，她偶尔会想要致幻剂，医生和护士们通力配合，祁汝雪也在一旁苦苦劝解，希望她能挺过去。钟芸鸫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然后便真的硬生生地挺了过去。每一次，她都浑身抽搐、满头大汗，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肉体，对自己格外狠心。

经过几次反反复复的挣扎，钟芸鸫几乎完全摆脱了对致幻剂的依赖，这让医生们都对她的意志力赞叹不已。

然而，俢靳默却始终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是因为失血过多引起的脑供血不足，昏迷也是正常现象。但如果昏迷的时间一直持续下去，那就会造成不可逆的影响了。

钟芸鸫听了，心头猛地一揪，几乎无法呼吸。傅修尧见状，连忙安慰她：“俢靳默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养好自己的身体。如果俢靳默醒来，发现你倒下了，不在他身边，他又会发脾气了。”

钟芸鸫闻言，自嘲地一笑：“他……还会继续报复我吧？我背叛了他，还又欠了他一条命，我还有未来可言吗？”

“他这个人，嘴硬心软，其实……他是爱你的。”傅修尧语重心长地说。

钟芸鸫听到这话，先是露出一丝微笑，但笑着笑着，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哭得几乎抽搐。就连傅修尧这个历经过腥风血雨的男人，看了都感到有些不忍。

“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钟芸鸫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声音低沉而绝望。

“为什么啊？你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心里还有彼此，放下过去，好好生活不可以吗？”傅修尧不解地问。

钟芸鸫听到这句话，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凄凉地笑了出来。

“我们之间，已经走得太远了。”钟芸鸫丢下这句话，便如游魂一般，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留下不明所以的傅修尧，独自站在原地，默默叹息。

在俢靳默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苏丹果然对至诚集团进行了疯狂的打击报复，商业竞争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郑杨在这段非常时期独挑大梁，他沉着冷静地按照之前的策略部署，反而对苏丹集团釜底抽薪。如今，苏丹集团已经自顾不暇，濒临崩溃的边缘。

忙完这一系列公司事务，郑杨才抽出时间来看望俢靳默。不然，他都会觉得自己愧对老板的信任和栽培。然而，看着老板现在这奄奄一息的模样，再看看钟芸鸫那生无可恋的状态，郑杨唏嘘不已，真是天意弄人，孽缘难断啊！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俢靳默缓缓睁开了双眼，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切地搜寻着那熟悉的身影，仿佛只有看到她，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当时，钟芸鸫恰好在医院内科进行复查，并不在病房。

傅修尧和护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一起“制服”了俢靳默，差点扯到了他尚未痊愈的伤口。

接到傅修尧电话的时候，钟芸鸫心急如焚，匆匆赶回病房。

俢靳默的气色很差，身体也十分虚弱，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艰难地动着嘴唇。钟芸鸫看懂了他的口型，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刚才去复诊了，我恢复得很好，你不要激动。”钟芸鸫连忙解释道，生怕他担心。

俢靳默听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一些。

后来，等到俢靳默恢复到能够说话的程度，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对钟芸鸫说的第一句话是：“你……那天……没有被那些畜生真正侵犯到……不要……不要让这件事成为你的阴影……忘了吧……这些都忘了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对不起你……”

钟芸鸫其实早就从祁汝雪那里得知了那天发生的一切，包括心理医生的及时干预。她的状态表面上维持得还算可以，但内心深处却早已伤痕累累。

只是……时不时地，她还是会闪回到那个令她绝望的场面，那种屈辱和痛苦让她忍不住想要一死了之……

可是她知道，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要亲眼看到俢靳默平安地醒来，她要为他，也为自己，坚强地活下去。

为了让俢靳默安心养病，不要为她担心，钟芸鸫于是强颜欢笑地骗他说：“我现在的状况很好，阿树也很好，一切都很好。所以你也要快点好起来，这样才能好好报复我对你的背叛……”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俢靳默听到她这句话，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试图辩解：“夏……我……”

“不要再说了，好好养身体，什么都不要想。”钟芸鸫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害怕听到那些让她更加痛苦的话语。

俢靳默重伤卧床，连平时吃喝拉撒这样的小事，都变得异常艰难起来。而他又生性要强，不喜与人亲近，更不喜欢除钟芸鸫以外的人触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