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枕边人

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并非源于自身，而是深埋于心底的那份忐忑。她无法预知修靳默接下来会如何对待她和腹中的孩子，这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仿佛伴君如伴虎，让她心神难安。

近来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修靳默为了让她安心，特意将爱犬开开安置在楼上，还煞有介事地对它进行了一番“教育”，告诫它不可随意发出声响。开开一脸委屈地望着修靳默，那可怜巴巴的模样，瞬间融化了钟芸鸫的心。

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它又不是人类，能听懂你说的这些话吗？而且，你这样不是在压抑它的天性吗？”

“它能懂的。”修靳默语气笃定，神情认真。

令人惊奇的是，正如他所言，开开最近的确“文静”了不少……它走路时脚步轻盈，再见到钟芸鸫时，也不会像往常那样热情地扑上来，只是会不停地摇着尾巴，好奇地在她肚子前嗅来嗅去。

如今，开开的耳朵也快要完全竖起来了，隐隐有了一丝威风凛凛的感觉，只是体型尚未完全长成，正处于“尴尬期”的末尾，但这丝毫不影响它在修靳默心中的地位，依旧备受宠爱。

钟芸鸫甚至有些羡慕开开，能得到他如此真挚的喜爱。

最近，修靳默总是尽早结束工作回家，晚上也寸步不离地陪伴在钟芸鸫身边，生怕她会在深夜突然发动。

他每天都搂着她入睡，而她却总是噩梦缠身。

她梦见他们过去相爱的点点滴滴，甜蜜而美好，可转瞬间，他却冷酷地说要离开她；她梦见舒晴满怀恨意地质问她，为什么偏偏是钟离瑾的女儿；她甚至梦见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宝宝，被修靳默无情地夺走，送到了一个她永远无法知晓的地方……

只有这一次，她一夜无梦，睡得格外安稳。

钟芸鸫一觉睡到自然醒，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窗帘，温柔地洒进房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男人，发现自己依旧被他紧紧地拥在怀中，两人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勺子，她背对着他，身体却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庞，钟芸鸫不禁陷入了沉思。

上次如此近距离、如此认真地观察他，是什么时候呢？她一时之间竟有些记不起来了，感觉好像是在做梦一般，遥远而不真实。

她突然意识到，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的眉宇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但就是隐隐觉得，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两道浓密的眉毛，即使在睡梦中也是紧紧地蹙在一起的，他心里藏着这么多的事情，背负着这么多的仇恨，一定也很累吧？

钟芸鸫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将他眉间的褶皱抚平。她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珍贵瓷器。

她的动作，惊醒了原本还在熟睡的修靳默，他迷茫地睁开双眼，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防备，也没有以往的狠绝，只有单纯的疑惑。

那一刻，他竟然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大男孩！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再睡一会儿，陪我睡会儿。”他低声呢喃着，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钟芸鸫下意识地想要起身下床，逃离这个如梦似幻的场景，她害怕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身边的男人虽然闭着眼睛，却似乎早已察觉到她的意图，并没有让她成功逃脱，只是轻轻一揽，便将她再度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怀里。

再一次跌入修靳默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侧脸，新长出的胡茬若有似无地扎在她的颈间，钟芸鸫瞬间僵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她神色怔忪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因为这一切似乎都出自于他本能的反应，那种天然的亲昵和靠近，不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她突然间被迷惑了，被他温柔缱绻的目光和柔情蜜意的举动深深地蛊惑了。

她舍不得动一下，生怕这只是一场脆弱的泡泡梦，只要稍有风吹草动，这个美好的梦境就会瞬间破碎。

此刻，她一点都不想回到冰冷的现实。

修靳默的手臂绕过她的身体，轻轻地触碰在她肚子最中心的位置，甚至在这一刻，如果宝宝不解风情地像以前那样踢他一脚，她都会觉得是一种莫大的打扰……

事实上，修靳默并没有像钟芸鸫认为的那样，还沉浸在迷蒙的睡意中。这些日子以来，只要她稍有动静，他便会立刻清醒过来。

他何尝感受不到怀里的人儿那僵硬的身体和这些日子以来隐隐的排斥呢？以及她最近那莫名的低落情绪。

他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害怕自己的举动会刺激到她，所以只能选择假装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不让钟芸鸫发现自己内心的敏锐。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目前看起来似乎缓和了不少，但修靳默心里清楚，这段感情早已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裂纹，只要稍不小心，可能就会彻底崩塌。

可即便如此，修靳默还是贪恋着这偶尔如梦似幻的温存。

他和她早已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他不知道，以后是否还会有机会能够与她相向而行。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打破这难得的岁月静好，他没有动，她亦然如此。

直到两个人的肚子都默契地咕咕叫出了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修靳默这才猛然想起，不能饿着钟芸鸫啊，她现在还要负责另一个小人儿的吃喝拉撒呢。

他赶紧拉着她起床，刘姨早已将早餐准备妥当，看到他们手牵着手下楼，立即开火加热。

整个上午，修靳默都没有出门，也没有处理任何工作。

而是在认真地阅读着一本名为《西尔斯育儿百科》的书籍……

钟芸鸫看到这一幕，顿时大跌眼镜，“你看这个干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修靳默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看这个怎么了？学习一下育儿知识，以后万一小崽子不听话，我看看该怎么对症修理他！”

钟芸鸫听着他这般幼稚的发言，不禁感慨万千。要么是他道行太深了，要么就是她道行太浅了。

但很明显，应该是后者。

钟芸鸫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也静静地拿起手边的杨绛所著的《我们仨》这本书，默默地阅读着，数度落泪。

最后，修靳默实在忍无可忍了，一把将她手中的书抢了过来。“孕期不要看这种会触动悲伤感情的书，要看一些快乐的书！”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正在打扫房间的刘姨路过，也连忙附和着修靳默的话，劝钟芸鸫不要看这些悲伤的书籍。

“那我看什么？”钟芸鸫好好的书看了一半，突然被他抢走，心里很是不爽，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