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疤痕

“才不是呢……”钟芸鸫稍作停顿，继续一下又一下地涂抹着妊娠油，语气带着几分不服气，“你看那些女明星，生完孩子跟没事人似的，肚子上光溜溜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人家肯定下了功夫，好好护理过的。”

“她们啊，说不定根本就不是自己生的呢。”修靳默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幻想。

“……”钟芸鸫顿时语塞，感觉跟这人简直没法沟通。

见她沉默不语，修靳默误以为她恼了，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妊娠油，学着她刚才的动作，轻柔地在她隆起的腹部打着圈。

那个嘴巴毒辣，却又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的修靳默，仿佛又回来了。

钟芸鸫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修靳默专注的动作，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能感受到，他此刻一定非常认真，就像当年他一本正经地监督她吃饭、陪她散步，逼着她大声朗读英文名著一样……

此刻，修靳默指尖在她肚皮上轻柔地滑动，仿佛翩翩起舞，也在她心湖上荡漾起层层涟漪。

修靳默的行程再次变得紧凑起来，白天的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就连晚上，应酬也多了起来，虽然能推掉的他都尽量婉拒了，但总有一些无法避免。因此，他总是喝得酩酊大醉，直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通常，他回到家时已是深夜，简单洗漱后，他会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轻轻地搂住钟芸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心入睡。

然而，钟芸鸫如今神经衰弱，稍有动静就会惊醒。他一推开房门，她便立刻清醒了，只是刚开始她还强忍着，假装熟睡，任由他拥抱着，直到过了许久才能再次入眠。

但时间一长，她实在难以忍受，最终选择坦诚地向修靳默提出抗议——

“你以后如果应酬回来太晚，能不能回自己房间睡？”钟芸鸫语气带着一丝疲惫。

“怎么？吵到你了？”修靳默的嗓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

“不仅吵到我了，而且你身上的酒气太重，熏得我直恶心。”钟芸鸫毫不客气地抱怨着。

“我都洗过澡了才进来的啊。”修靳默略显委屈地辩解道。

“就算洗过了也能闻到，还是搬回你屋里睡吧。”钟芸鸫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喔。”修靳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顺便把开开也带到你那里去，你一动它就跟着动，也会吵到我的。”钟芸鸫连同爱犬开开一起“投诉”了，虽然她真的很喜欢它。

就这样，一人一狗被无情地驱赶回了楼上。

“你妈妈真是够狠心的！”某天，修靳默应酬结束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开开躺在床上，此刻的他，早已顾不上什么洁癖，直接把狗搂进了被窝。

“呜~汪汪！”开开似乎在附和着他的话。

“嘘，小点声，别又吵到她。”修靳默轻轻拍了拍开开的狗头。

开开把头拱到修靳默脸上，亲昵地舔舐着他，然而，当它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时，却嫌弃地挪开了位置。

“嘿！你这小狗崽子，你也嫌弃我？”修靳默强行掰过开开的脑袋，紧紧地搂在怀里。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喝多了。

今晚为了那笔数额巨大的贷款，他与银行等相关机构的人员周旋应酬，一时没控制住，各种酒混着喝。应酬时他还能勉强支撑，但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此时此刻，他突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只有某个地方，才能填补他内心的空虚。

于是，他强忍着头痛和眩晕，下了床，把开开锁在了自己的卧室里，任由它抓挠着门，发出不满的呜咽声。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轻车熟路地朝着二楼钟芸鸫的卧室走去。

这一晚，钟芸鸫睡得出奇的香甜，甚至没有听到修靳默开门进来的声音。

直到他带着浓烈的酒气，开始亲吻她的耳朵和脖颈，她才后知后觉地醒了过来，刚想惊叫着打开灯，却被他一把紧紧握住了左手，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我。”

“你大半夜的想干什么！吓死我了！”钟芸鸫被从睡梦中惊醒，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别说话，就让我这样抱着你，就一会儿……”修靳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也别开灯。”

“我现在月份大了，真的不方便。”钟芸鸫误以为他想行房事，语气带着一丝抗拒。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现在可是圣人模式。”修靳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他一会儿亲亲她的脸颊，一会儿又亲亲她的脖颈，像一只到处乱爬的小虫子……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隆起的肚皮，动作轻柔而虔诚，就像一个满心期待孩子降临的父亲一样。

钟芸鸫恍惚了，她不知道这是否是她的错觉。

她隐约听到，修靳默对着她的肚子，低声呢喃着什么，似乎是“爸爸”、“爱你”之类的字眼。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他怎么可能会再说出这两个字呢？

紧接着，修靳默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钟芸鸫的右手，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道疤痕的第一瞬间，仿佛触电般地猛然缩了回去。

过了片刻，他才又慢慢地、试探性地摩挲着那道疤痕，轻柔地亲吻着。

这道伤疤，一度是他们两人之间无法触碰的禁区。即使在她和他几次“亲密”接触时，他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那里。自从她割腕自杀后，他几乎再也没有碰过这道伤疤。

黑暗中，他轻轻抚摸着那道凸起的疤痕，钟芸鸫无法看清修靳默此刻的神情，但她能感觉到，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湿润……

一滴、一滴……晶莹的液体滴落下来。

不会是……？

钟芸鸫整个人都震惊了。

那是修靳默的眼泪……！

除了他母亲去世后，他满脸胡茬，双眼猩红，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要逼死他母亲的那一次，眼泪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狠狠地砸进她心里那道巨大的裂缝里。

此后，她好像再也没有见过他流泪。

这是第二次。

他……这是在懊悔吗？还是在心疼？一下子把钟芸鸫的心彻底搅乱了。

可是她不敢出声，她害怕惊扰了这场如梦似幻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