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歧路

看着他嘴角勾起的低笑，方妍芷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她毅然决然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他那只拎着汽油桶的手，语气带着一丝恳求，一丝劝慰：“别再执迷不悟了！”

她抬起那双早已哭得红肿的双眼，饱含着期望，凝视着眼前的江幻珊，声音哽咽而又坚定：“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啊，幻珊。”

话语间，她的另一只手也焦急地伸向他的西装口袋，试图摸索出那个危险的打火机。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陷越深，一错再错！

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的金属物体。然而，江幻珊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死死地攥紧它，不容她夺走。

江幻珊用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牢牢扣住她的手腕，他的目光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冷冽而平静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现在，立刻离开这里，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放你一条生路。”

“幻珊……”方妍芷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止不住地滑落，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声音颤抖着恳求道，“别再继续错下去了，好吗？收手吧，我们重新开始。”

江幻珊的目光黯淡了下来，他微微垂下头，低声说道：“或许你刚才也听到了我跟他们之间的对话，你应该明白，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的。”

“不！”方妍芷的声音骤然提高，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我不是在为他们求情，我是在为你，为了你啊！”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她和他的世界中炸响，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耳膜之上。

“为了我？”

江幻珊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地锁住她，他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仿佛在确认，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没错，就是为了你！”

方妍芷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如果你真的杀了他们，你这辈子都无法真正走出阴影的，你的人生，你的一切，就彻底被毁了！”

江幻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缓缓地挣脱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仿佛要将自己与她隔绝在两个世界。他眼中的绝望和痛苦，如同无底的深渊，让人不寒而栗：“我早就已经被他们给毁了……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万劫不复了……”

他眼底深处，迸发出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恨意：“只有杀了他们，只有让他们血债血偿，我才能甘心，我才能得到解脱！”

“不……不会的……”

方妍芷连连摇头，她不相信，也不愿相信，他会变成一个嗜血的恶魔。

她目光坚定而执着地看着他，仿佛要穿透他内心的黑暗，找回曾经那个善良的少年：“我认识的江幻珊，是最正直、最清朗的人，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她不是想要拯救那些人，她只是单纯地想救他，想救赎他那颗被仇恨吞噬的心啊。

如果他真的杀了这些人，那么他就彻底堕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永远无法回头了。

正直清朗？

江幻珊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如同被针扎般痛苦，他痛苦地低下头，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我不是……我早就不是了……”

“你就是！你一直都是！”

方妍芷坚定地盯着他，语气认真而又充满希望：“你曾经两次救过我的性命，你一直都是个好人，我相信你。”

“好人”这两个字，像是滚烫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他的心上，让他骤然激动起来，如同被激怒的困兽：“我不是！我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他猛地抬起手，颤抖地向她展示着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仿佛要让她看清他罪恶的本质：“我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哥哥，现在还打算杀了我的亲生父母，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通红的双眼里噙满了泪水，声音哽咽而痛苦：“妍芷……或许过去的我，曾经是个好人，但我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杀人成性的恶魔，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从他杀死温茹，冷静地从那条黑暗的巷子里走出来的那一刻起，过去那个善良正直的江幻珊，就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复仇者。

方妍芷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无声无息地滑落，她喃喃自语：“不、不会的……不会变成这样的……”

方妍芷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语气近乎哀求：“你只是一时走错了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你愿意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陪着你，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江幻珊痛苦地闭上双眼，他极力想要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强硬地挥开了她的手，仿佛要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抹去：“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已经变了，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江幻珊了！”

江幻珊紧紧地攥紧拳头，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匕首般，刺痛着方妍芷的心，比他手中的那把匕首，还要锋利，还要伤人。

“我后面接近你，和你在一起，都只不过是为了获取重新回到江家的筹码，你对我而言，都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帮助我往上爬的踏板而已！”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面色急剧苍白的方妍芷，他的目光狠厉而无情，仿佛在看一个可以随意利用的物件：“这段时间所谓的爱情、美好、温馨，统统都只不过是用来欺骗你的障眼法，是我精心设计的一个骗局。”

“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这么容易被我哄骗，才会心甘情愿地相信我那些虚假的谎言。”

江幻珊还有许多更加恶毒伤人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当他的视线触及她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时，他还是停住了，那些恶毒的话语，如同哽在喉咙里的一根刺，让他无法说出口。

但他刚才说出的那几句话，却无疑在方妍芷的心上，划开了无数条血淋淋的口子，让她痛不欲生。

方妍芷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她感到自己的大脑晕晕沉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气若游丝地问道：“难道就连当初你向我求婚，拿出那枚钻戒的时候，也没有过半分真心吗？那一切都只是你为了达到目的而演的一场戏吗？”

江幻珊没有看她，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是。”

方妍芷绝望地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继续流下来，她伸出手，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平静：“那你告诉我，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利用，那我问你，你又为什么要偷偷地在我的账户里，打进你之前从我这里拿走的那些钱？你给我一个理由！”

是的，江幻珊当时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竟然鬼迷心窍地将这段时间从她身上得到的钱，都默不作声地悉数打回了她的账户。

明明他内心深处，十分看不起方妍芷傻傻地任他拿捏的模样，觉得她蠢笨至极，

他甚至恶毒地想过：这样又傻又天真的姑娘，当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爱着的，都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时，她会哭得有多伤心，有多绝望。

但最后，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将所有的钱，都一分不少地还了回去。

江幻珊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方妍芷凄然一笑：“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你自己，这说明，你的内心深处，还是存在着善念的，你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他害怕承认自己还有良知，害怕承认自己对她动了真心。

江幻珊闻言，蓦然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非要我杀了你，你才会相信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吗？”

方妍芷被他的话惊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江幻珊缓缓地抬起手中的匕首，那雪白而锋利的刀刃，正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一步步地逼近她纤弱白皙的脖颈。

方妍芷水光清澈的乌黑瞳仁，轻轻地颤动着，里面盛放的泪光，几乎要溢出眼眶。

江幻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我就是一个恶人，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魔！”

方妍芷是个非常文秀纤弱的女孩，胆子也很小，如果是平时，被这样一把锋利的利刃抵在脖颈上，她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惊声尖叫。

但此时的她，却出乎意料地冷静，她紧紧地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然后缓缓地吐露出两个字：“不信。”

江幻珊的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的眼眸里，闪过浓烈的杀意，他知道，她既然已经撞见了这一切，那么眼下最稳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她也一并杀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这样想着，握着刀的手，也正要用力。

但不知为何，当他看着方妍芷那双坚定而冷静的眼神时，他的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他，让他无法下手。

他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