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罪与罚

江幻珊艰难地抬起头，双眼布满了血丝，痛苦地质问道：“腿……怎么会变成这样……”

温祈缓缓提起拖曳至脚踝的长裙，指尖一挑，那层伪装应声而落，一条狰狞可怖的刀疤，如同蜈蚣般盘踞在她的小腿上，刺痛了江幻珊的眼睛。那道疤痕又长又深，一直延伸到膝盖骨的位置，曾经光洁如玉的肌肤，如今却被无情地撕裂，美感荡然无存。

“你知道吗？”温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出奇的平静，“每到阴雨天，这条腿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疼得我恨不得把它砍下来。”她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轻盈地舞动身姿，在舞台上绽放光芒了。这道疤痕，不仅仅烙印在她的肉体上，更像一枚无法拔除的毒钉，深深地扎根在她的灵魂深处，让她日夜备受煎熬。

江幻珊的眼眶瞬间红肿，如同两颗即将滴血的红宝石，充满了懊悔和愧疚：“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相信我……”他竭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试图寻找一丝希望。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出国……我带你出国，好不好？去意大利，我带你去找最好的医生，那里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恳求，又像是在自欺欺人。

“别做梦了。”温祈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明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拼命挣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她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决绝。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护照证件甩到他的身上，那些证件散落在地上，像是一地的碎片，也象征着他们之间破碎的关系。她抱起双臂，姿态优雅，眼神却冰冷而戏谑：“你可以自己去啊。”

江幻珊缓缓蹲下身子，颤抖着将地上的证件一一捡起，声音低沉而沙哑：“没有你，我一个人去国外……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温祈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手如同触电般猛地一颤，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

“啧，你当初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江幻珊猛地抬起头，看清了温祈眼中那如同寒冰般的憎恨。那眼神，与当年如出一辙，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脏。

“江幻珊！你竟然这样对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温祈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与当年雷雨夜中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再次在他的耳边回响。

他痛苦地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紧紧地闭上眼睛，拼命地摇着头，想要将那段他不愿提及的记忆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可是，温祈却不肯放过他，她要将他记忆中最不堪回首、最深感悔恨的过往，一点一点地挖掘出来，让他无处遁形。

“更何况……”温祈微微歪着头，语气轻柔而缓慢，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提醒，“你当年做的，可比这过分多了吧？我这五年来受的每一分苦、每一分痛，都和你当年做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啊。”

温祈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笑容中充满了讥讽：“你……都忘了吗？”

这怎么可以呢？她这么多年来，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啊。每想起一分，她对他的恨意就加深一分，日积月累，才会有如此深重的憎恨。

江幻珊彻底崩溃了，他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用从未有过的哀求语气，沙哑着嗓子说道，完全抛弃了所有的尊严和体面，与电视上那个风度翩翩、接受着四面八方赞誉的天才钢琴家判若两人。

他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如同濒死之人发出的最后求救：“别说了，祈祈……求你……求你别说了……”

温祈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冷眼看着他崩溃狼狈的模样。她的内心，终于涌起了一股迟来的快意。

做错了事情的人，就该受到良心的谴责和煎熬啊，怎么还能指望不提起、不记起，就心安理得地妄想和她破镜重圆呢？她当年所承受的痛苦，可比现在他正在经历的，要多得多啊！

江幻珊几乎要靠着撑在地上的那只手，才能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他一直以来精心掩饰和伪装的假面，终于在此刻被血淋淋地撕了下来，连皮带肉地带出了尘封在心底多年、那段令他痛悔终生的回忆。

这一切，都怪他……都是他的错！

当年……她本可以不用被送到精神病院的，都是他的错，是他亲手将她推进了地狱！

……

当年，温祈因为假怀孕的事情被温健华禁足在房间里，方慧琴母女便开始密谋，她们在温祈的日常饮食中偷偷下药，企图制造出她精神错乱的假象，从而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温祈每天都吃着她们送来的饭菜，渐渐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样，但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

直到方慧琴母女请来了医生，并买通了他，让他出具了一份温祈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专业鉴定证书，并且成功说服了温健华将温祈送走，她才彻底慌了。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找借口支开了守在门外的人，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原本，她是想再去求求温健华，恳求他不要将自己送走，但当她走到书房门外时，才突然想起，父亲早就出国出差去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回来。

正当她感到绝望，准备转身回去时，突然听到书房里传来方慧琴与温茹难以掩饰的欣喜交谈声。

她悄无声息地站在书房门外，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她们得意洋洋地讲述着如何谋划这一切的阴谋诡计，最后，她们还提到了趁温健华这次出差的机会，她们就会尽快将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以免夜长梦多。

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温祈震惊得无以复加，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对母女竟然心怀如此歹毒深沉的恶意！

她感到不寒而栗，不敢再在这个家里多待一秒钟，直接趁着夜雨倾盆，逃离了温家。

经历了这场变故，她哪里都不敢去，最后，她顶着瓢泼大雨，浑身湿透地敲开了江幻珊公寓的门。

一见到温祈，江幻珊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以为她又来纠缠自己了。

温祈害怕地拉住他的手，颤抖着恳求他收留自己。

一向爱美，出现在人前总是精致到头发丝的温祈，此时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蓝色裙子，湿漉漉地贴在纤细的身体上，瑟瑟发抖，显得格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