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恶父报

方慧琴如同风中残烛，缓缓地从那根承重的柱子上移开了自己颤抖的手。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无声地滑落，在她饱经沧桑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水痕。

温健华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他不动声色地朝着身边的安保人员递去一个眼神。那些训练有素的安保立刻会意，他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靠近方慧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她，毫不留情地将她拖拽着向外走去。

方慧琴的身子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她看着不远处神情冷漠、面色平静的温健华，心中那股被压抑多年的不甘和愤恨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彻底占据了她的理智。既然自己今后的生活已经被彻底摧毁，那么她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凭什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审判我！”方慧琴凄厉地嘶吼着，声音尖锐而刺耳，在大厅里回荡，“我的那些小伎俩或许并不完美，漏洞百出，可你呢？你竟然被我蒙骗了这么多年，真是可笑至极！”

“哈哈哈哈……”她疯狂地大笑着，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眼角的皱纹也随着她的笑容而更加深刻，“你摆出这副慈父的模样给谁看呢？当年如果不是你固执己见，不肯相信温祈说的话，我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成功了呢？说到底啊，是你自己亲手害了自己的女儿啊！”

方慧琴一边疯狂地笑着，一边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报应，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控诉和诅咒，依然在空旷的大厅里久久回荡，仿佛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魔力。

这些话，如同尖刀一般，狠狠地刺痛着温健华的心脏，也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海里不断地盘旋。

温健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他的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股强烈的气血，在他的体内不断地翻涌着，几乎要耗尽他所有的心神。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当管家匆匆忙忙地向温祈汇报老爷被紧急送往医院的消息时，温祈正站在花园里，神情专注地拿着剪刀修剪着花枝。

“咔嚓”一声，她面色平静地剪断了一根粗壮老旧的花根，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知道了，”温祈的声音平静而淡漠，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你先下去准备车吧，我等下就过去。”

“是。”管家看着她那张姣美如月，却平静得让人感到心慌的侧脸，心中暗自惊讶，不敢多言，赶忙退了下去。

在医院里，傅风枞正一脸担忧地询问着医生：“真的没有完全复原的希望了吗？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医生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惋惜：“病人的年纪毕竟大了，这次又是气血攻心，情况非常不乐观。就算能够侥幸醒过来，也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而且下半辈子恐怕也很难再有正常健康的生活了。”

简单来说，就是温健华就算能够勉强度过危险期，下半辈子也只能瘫痪在床，成为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废人。

傅风枞沉默不语，脸上写满了凝重，他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医生的意思。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病房，将手轻轻地放在坐在病床前的温祈的肩膀上，用温柔的声音安慰道：“别担心，伯父一定会好起来的，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最终还是没有将医生告诉他的那番残酷的实话告诉温祈，因为他舍不得看到她难过，不忍心让她承受这样的打击。

温祈抬起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其实在你来之前，医生就已经把真实情况告诉我了。”

“不用担心我，”她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没事的，我能够承受的。”

订婚的风波也同样波及到了傅家，这些天，傅风枞同样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连眼下都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黑眼圈。但他还是派了人时刻关注着温家这边的情况，一听到温健华进了医院的消息，他便立刻从一个尚未结束的重要会议中赶了过来。

温祈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你先回去吧，你这些天也够忙的了，就不要在这里耗费你的时间了，公司里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呢。”

“别担心我，”她一边说，一边轻轻地将他往外推，“我真的可以处理这些事情的，你相信我。”

傅风枞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只好妥协，他轻轻地按着温祈的肩膀，眼神认真地说道：“那好吧，我先回公司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但是，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着。”

“好，我知道啦，”温祈乖巧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你放心吧，我会的。”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温祈一直都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昏迷不醒的温健华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女儿。

第五天傍晚，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的温健华终于渐渐地睁开了眼睛，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盯着他发怔的温祈，看到他醒了过来，脸上也缓缓地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你终于醒了啊，”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平静得让人感到有些害怕。

医生很快赶来，对温健华进行了全面细致的检查，脸上露出了喜色：“温小姐，温董事长的各项生命体征都趋向稳定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

尽管这并不代表着他已经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也算是这几天来唯一的喜讯了。

温祈听着医生的话，也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笑容平和而恬静，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那就好，这几天真是辛苦您了，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悉心照料。”

“温小姐客气了，”医生谦逊地说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温健华虽然已经苏醒，但身体仍然十分虚弱，因此只醒了十几分钟便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夜半时分，温祈突然被一阵细微的敲击声给吵醒了。她披了件外套起身，走到温健华的床边，看见他已经醒了，正在用手不停地敲击着床边的金属护栏，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看到温祈，他躁动不安的眼神骤然变得温和慈蔼起来，也停止了敲打的动作，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她，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啊……啊……”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含糊不清，根本无法让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温祈倒了一杯温水捧在手里，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才看向焦急无措的温健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没用的，爸爸，你已经中风瘫痪了，现在就算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温健华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像是十分无法接受自己今后就要成为一个不能说话、不能行动的废人，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和绝望。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消化完这个残酷的事实，然后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坐在床边的温祈。

病房里冷白色的炽灯光芒下，她微卷的长发随意地垂在外套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温健华无法判断她眼神里的情绪，可总归是让他这个病人都能敏锐地察觉到一丝诡异与冷漠。

“爸爸，你现在躺在这里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温祈一眨不眨地盯着无法说话的他，轻声问道，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应该比我之前在精神病院的心情好不少吧？”

灯光下，漂亮的少女托着腮帮，绯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声音轻柔而甜美：“我之前的感受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每天都生活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之中。”

“你现在的痛苦有我当时的万分之一吗？”

在他逐渐瞪大的惊讶眼神中，温祈继续自顾自地念叨着：“我刚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就因为不听话被那些护工毒打了好几次，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好疼好疼呢。”

“针扎、电击、棍棒……每一样都太痛苦了，可最让我无法忍受的还是孤独，里面的人都是货真价实的疯子，每天都疯疯癫癫的，跟她们待在一起待久了，我也快要疯了，我真的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