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旧地

往日的喧嚣早已远去，只余下令人窒息的寂静。江幻珊开着那辆银色跑车，一路飞驰，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主动挑起话题，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沉默。

温祈侧过头，凝视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俊美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可她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疏离。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深邃得让人无法捉摸，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

“幻珊哥，今天我们要去哪儿？”等红灯的间隙，温祈打破了沉默，她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江幻珊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神秘。那笑容依旧迷人，却让温祈感到一丝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掌控。

车子平稳地停在一栋破败的建筑前。江幻珊率先下了车，绕到另一侧，绅士地为温祈打开车门。他凝视着眼前这栋荒废已久的建筑，轻声道：“还记得这里吗？”

温祈抬起头，目光落在建筑上方那几个硕大的字——“圣蒂斯音乐艺术中心”。尘封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将她带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这里是她学习芭蕾舞的地方，也是江幻珊学习钢琴的场所。

圣蒂斯音乐艺术中心，是专门为上流社会的子女提供艺术培训的机构，其中舞蹈和音乐是最受欢迎的项目。而温祈和江幻珊，无疑是众多学员中最耀眼的两颗星——一个腰肢纤细，舞姿轻盈，一个天赋异禀，琴艺惊人。

温祈还记得，这里的负责人是一位名叫克莉丝的热情友善的外国女士。她热爱艺术，对温祈和江幻珊更是赞赏有加，称他们为上帝赐予的艺术品。回国前，克莉丝还特意与他们告别，说他们都是学艺术的好苗子，前途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温祈不禁感到一丝苦涩。曾经被寄予厚望的两个人，如今却境遇迥异——她是从精神病院走出来的废人，而江幻珊，则是名声鹊起的青年钢琴家。

她敛下眼睫，将眼底那抹浓烈的恨意掩盖起来。

“这里是我们以前经常来练习的地方。”身旁的江幻珊注视着面前熟悉的建筑，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温柔。

“后来这家机构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我回国后就把这里买了下来。”

江幻珊转过头，凝视着温祈，目光温柔如水。“要不要进去看看？”他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看着眼前这张与五年前相比，褪去了青涩，更显成熟俊美的脸庞，温祈紧攥着裙角的手松开了，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好啊。”她欣然应允，语气轻快，仿佛真的只是来故地重游一般。

既然她可以在这个恨之入骨的男人面前虚与委蛇，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呢？

鞋子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建筑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声又一声，清脆无比，仿佛敲击着两人的心房，将那些积满灰尘的记忆唤醒。

温祈身姿纤细挺拔，单腿而立，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翩翩起舞，轻盈地旋转着。白色的纱裙层层叠叠地散开，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美丽而优雅。

江幻珊坐在窗边，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他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神情平和而专注。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优美动听的旋律，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弥漫在整个琴房。

练舞练得双颊红扑扑的温祈，提着舞鞋，悄无声息地溜进琴房。她像一只活泼的小鸟一般，一下子跳到正在埋头研究乐谱的少年面前，打断了他沉静的思绪……

江幻珊仔细地查看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那些温馨美好的记忆，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他转过头，看着身旁依旧如记忆中一般美丽的少女，嗓音温柔而低沉。“祈祈，你等我一下。”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

他走进挂着“试衣间”牌子的房间，没过多久，便拿着一件浅蓝色的细纱裙走了出来。

温祈的目光，瞬间定格在那条裙子上，她的呼吸微微一滞，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这是你以前正式表演时最喜欢穿的裙子。”江幻珊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

他凝视着手中这条洁净如新的裙子，仿佛在回忆着当年她穿着这条裙子的模样。“很漂亮。”他低声赞叹道，语气里充满了温柔。

温祈脸上不动声色，缓慢抚摸着这条裙子的手，却微微颤抖着。这条裙子，是她最钟爱的一位住在国外的设计师，亲手为她制作的最后一件作品，也是她最珍爱的裙子。

她喜欢穿着这条裙子在舞台上旋转，看那浅蓝色的裙摆如云般流动，看镁光灯洒在上面，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而现在，这条裙子就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依旧美丽如初，仿佛是她少女时代做过的最美好的一个梦。

“去试试吧。”江幻珊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鼓励。

温祈罕见地出自真心地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裙子，走向试衣间。

走到门口时，江幻珊突然叫住了她。“试衣间很久没有打扫了，你把包给我吧，我替你拿着。”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

温祈今天穿着一件嫩黄色的百褶裙，身上没有装东西的地方，所以她背了一个小巧的同色系包包，里面只装着一部手机。她点了点头，将包递给了他。

门关上了，江幻珊低垂着眉眼，神情晦暗不明，让人无法看透他此刻的心思。

温祈走出试衣间，听见悦耳的钢琴声在空气中流淌。

盖在钢琴上方的红布被揭开了，他坐在当年经常练琴的窗边，窗外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微风拂过，树叶漫天飞舞，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他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比少年时期成熟了许多，他敛眉低目，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弹奏着一首动听的钢琴曲。

他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温祈没有上前打扰他，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凝视着他。

温祈年少时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总是静不下心来，而江幻珊则喜欢安静，平和而淡然。他不喜欢总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温大小姐，她总是突如其来地闯入琴房，打断他欣赏风景的兴致，或是扰乱他沉静的思绪。

可他并不知道，在他练琴的时候，温祈却异常安静，甚至为了不打扰他，会屏住呼吸，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走上舞台的台阶，然后坐在上面，偷偷地凝望着坐在窗边弹琴的江幻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