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鸠占鹊

要不是温祈在这个地方住了整整十五个年头，恐怕真要以为自己是个不速之客了。
不过，没关系。她嘴角慢慢漾起一抹天真无邪又略带羞涩的笑容，乖巧地下了车，亦步亦趋地跟在方慧琴身后，走进了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
这些人，欠她的，她会一点一点，让他们加倍偿还！
“回来了？”
那道既熟悉又带着上位者威严的声音，终于再次落入了温祈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是啊，我和小雅把祈祈接上，就赶紧回来了。”
方慧琴满脸堆笑地回答道，一边说着，一边亲热地坐在温健华身旁，然后转头朝着站在一旁的温祈招了招手，语气温柔地说道：“祈祈，快过来，这么久没见爸爸了，还认得吗？”
温健华的目光，落在这个五年未见的女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几乎难以将眼前这个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洋娃娃，眼神既陌生又带着一丝恐惧的可怜少女，和记忆中那个明艳动人、任性娇蛮的女儿联系起来。
“爸爸……”
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谁，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方慧琴的鼓励下，怯生生地喊出了这两个字，声音细若蚊蝇。
尽管从温祈出生起，温健华就对这个女儿喜欢不起来，但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他的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涌起一阵酸涩和怜悯。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温祈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尽量放柔和：“好孩子，回来了就好。”
是啊，她回来了，带着满腔的恨意，回来了！
也许是太久没有和女儿相处了，温健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一时间，这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父女之间的气氛，竟然还不如他和半路认来的继女温茹之间相处得自然。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尽管他早就知道温祈生病之后，性格变得古怪幼稚，记忆也变得一片空白，但温健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带着一丝期望，又带着一丝不忍。
回答他的，是温祈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眸，宛如一汪清泉，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一切尽在不言中，温健华轻轻叹息一声，无奈地放弃了继续追问的打算。
方慧琴唯恐他生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连忙岔开话题，关切地说道：“祈祈今天坐了这么久的车，肯定也累了吧，要不我带她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也好，”温健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补充道：“就让她住以前那个房间吧，她从小就住那，也熟悉。”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温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要知道，那个房间现在可是她在住！
“爸爸，要不让祈祈先住在妈妈给她收拾出来的那个房间吧，我的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慧琴急切的语调打断了：“胡说什么呢，你妹妹才刚到家，你就别和她争了，听话，跟她换一换，啊？”
这五年来，温茹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的性子早就变得没那么擅长忍耐了。此刻，她的眼睛都气红了，偏偏不肯让步，倔强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温祈依旧抱着怀里的洋娃娃，安静地站在楼梯一侧，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怯懦：“妈妈，没关系的，我就住那个房间就行，别让姐姐换房间了吧，我住哪都行。”
最终，还是温健华出面，才勉强解决了这场小小的风波。他不甚愉悦地看了温茹一眼，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就按照祈祈说的来吧，你是姐姐，让着妹妹是应该的。”
说完，他又嘱咐温祈，告诉她缺了什么东西都可以和佣人要，之后，便有一个女佣过来，带着温祈上楼去了。
温茹狠狠地瞪了温祈的背影一眼，完全不顾母亲的眼色，气冲冲地跑上楼去了。
温健华淡淡地扫了一眼温茹离去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她现在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一点都不懂事。”
方慧琴在温健华身边当了十多年的秘书，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就已经炉火纯青。她当然知道温健华此时的心情算不上好，于是连忙拿起手绢，轻轻拭了拭眼角，语调哀婉地说道：“唉，她也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我这个当妈的，也心疼啊。”
“好不容易让我们母女遇着您这么好的人，我有了丈夫，她也有了父亲，祈祈回来，她虽然高兴，但又害怕你以后就不疼她了，天天晚上都偷偷哭……”
温健华眉头紧皱，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严肃地说道：“她和祈祈都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会一视同仁，祈祈回来之前她有的东西，回来之后还是她的，这一点你放心。”
方慧琴当然知道这一点，不然她们母女也不会这些年过得如此顺风顺水，衣食无忧。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出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那和傅氏的联姻……”
“他们已经见过面了，小雅愿意，傅总也不反对，自然还是照旧，不会有什么改变。”
听到这句话，方慧琴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毕竟，傅氏集团想要联姻的对象，是温家的千金，严格说来，温茹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女儿，根本就算不上是真正的温家千金。
“可是傅总那边，还不知道小雅身上并没有集团的股份……”
商业联姻，顾名思义，商业利益肯定是远大于婚姻本身的。傅氏企业虽然不像温氏在南市根深蒂固，拥有着盘根错节的势力，但近几年在新任总裁傅风枞的带领下，发展势头迅猛，规模在短短两年内直接翻了一番，甚至隐隐有超越温氏，成为南市首富的趋势。
对于精明的商人来说，强强联合才能实现利益的最大化。傅风枞不仅商业头脑过人，而且长相也十分出众，更难得的是他洁身自好，性格温和，几乎整个南市的豪门贵族千金，都想嫁给他，成为傅家的少奶奶。
此番，他主动向温家抛出橄榄枝，温茹都开心得快要疯了。但是，他送来的协议书上也明确地写明了两方需要遵守的条件：婚后，傅风枞会将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移给温茹，但温茹也需要将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移给傅风枞。
整个南市的人都知道，已故的温夫人临终前，将她拥有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部转移给了温家千金，并且规定在二十岁之前，本人不得转移买卖这些股份。
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啊！要知道，连如今的温健华，在集团里也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已。
而这，也是方慧琴突然将已经在精神病院待了五年的温祈接回来的真正原因。
“我看啊，祈祈既然得了这种病，恐怕她将来也进不了集团工作，反正都是亲姐妹，倒不如将这些股份转给小雅……”
意识到自己暴露得太过，她急忙补充道：“反正都是一家人，心连着心，小雅嫁得好，以后肯定也不会忘了照顾祈祈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