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未归

凛冬的寒风裹挟着雪花，如同不安分的精灵般在城市上空盘旋飞舞。环荣饭店的霓虹灯牌在风雪中显得格外醒目，却也无法驱散走廊深处的寒意。阮夏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哈出一口白气，心中焦急地默念着：“她还没回来......”

“先生，实在抱歉，真的没酒了。”阮夏略带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她对着包间内东倒西歪的客人解释道，“都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酒柜也上了锁，我可是专门等着各位的，这真是最后一桌了。”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被安排服务的这间包厢的客人，酒量如此惊人，硬生生喝到现在。如今，偌大的酒店里，除了她，就只有一楼还有一个安保在等着她下班后锁门。

走廊的暖气早就停了，冻得阮夏直跺脚。她之前进去催了好几次，那些客人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为了节约能源，酒店只允许她开着这间包厢外的走廊灯，其他地方都黑黢黢的，连想去趟洗手间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行吧，辛苦你了。”其中一位客人醉醺醺地摆摆手，含糊不清地说，“实在是我们老板不走，我们也走不了啊，理解一下。”

同为打工人，阮夏苦笑着点了点头，将客人送回了包间。

“为了钱，都是为了钱！”她不停地在心里默念着，试图自我催眠。她心里暗暗期盼着，江瀚舟那个冤大头，别忘了给她结算今天的加班费。

一楼大厅。

昏暗的灯光下，安保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上下眼皮早已开始打架。突然，大门处的灯光亮起，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安保打了个哈欠，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习惯性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

江新文顶着一身风雪，大衣和发梢都被细碎的雪花打湿。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安保一眼，便直接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个临时工？”

“临时工？这个我不太清楚。”安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不过，确实有个小姑娘还在，说是还有一桌客人没走呢。”

大厅顶部的灯光倾泻而下，照在江新文的身上，他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泛着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感受到一股深沉而内敛的气质。

“你认识她？”安保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我来找她。”江新文惜字如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安保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犹豫，江新文又补充了一句：“她是我妹妹。”

安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也是，这么晚了，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打工，家里人肯定会担心的。我这就带你去找她。”

说着，安保便带着江新文走向了电梯口。

在等电梯的时候，安保闲聊着说道：“我看你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怎么舍得让妹妹这么小就出来打工赚钱呢？下午的时候，楼层上错了菜，那个小姑娘从二楼端着菜，一路爬到四楼。那么大一盘冰沙海鲜拼盘，看着都快有她三个脑袋大了，小姑娘的手一直在抖，我都替她捏把汗。”

环荣饭店在营业高峰期，为了保证效率，不允许服务员使用电梯，这一点江新文是知道的。之前，他从李医生那里得知阮夏在环荣饭店，本以为她是和他们在一起，没想到竟然是来打工的。

电梯缓缓打开，江新文跟着安保走了进去，语气平静地问道：“环荣现在招临时工了？”

“一般情况下是不招的。”安保解释道，“这不是正好有两个服务员突然不干了吗？今天包间和大堂都满了，人手不够，才临时招了几个。我记得好像还有一个身份证都没办就被用了，实在是太缺人了，不然谁会这么随便啊。”

电梯到达了指定的楼层，安保指着走廊深处说道：“到了，你往前走，然后右拐，她应该就在那间包厢外面等着呢。”

“谢谢。”江新文礼貌地道谢，便迈开长腿，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当他快要走到拐角时，隐约看到空荡荡的廊道尽头站着一个人影。那道身影正朝着一间没有开灯的包厢走去。江新文加快了脚步。

包厢外，静静地停放着一辆巨大的餐车，上面堆满了收下来的餐具，层层叠叠的盘子积压在一起，高度几乎达到了阮夏的胸口。江新文透过虚掩的包厢门缝，看到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服务员，结账！”

突然，对面包厢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浑身酒气的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江新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经理吧？你们的小姑娘服务得很周到啊，这是小费，账单我已经让前台扫码支付了。”醉汉说着，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塞到了江新文的手里。

与此同时，阮夏也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又不敢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只好在包厢里的洗手间解决了一下。刚听到有人喊结账，便赶紧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

谁知，刚推开门，就撞上了一堵坚硬的肉墙。

“江，江新文？”阮夏有些惊讶，一时之间忘记了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匆匆地跑到前台，给客人结账。

她熟练地打出小票，双手递给客人，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欢迎下次光临。”

江新文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她那客套而疏离的笑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

他原本并不相信阮夏真的会在这里当临时工，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拆穿她的谎言。然而，她却表现得如此自然，让他找不到任何破绽。

送走了客人，阮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站在江新文的面前，疑惑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江新文微微垂下眼眸，看着眼前的人一双手冻得通红，不停地搓着。他按下了电梯按钮，淡淡地说道：“出来买围裙。”

“你是晚上盖着围裙才能入睡的宝宝吗？”阮夏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她毫不客气地将手伸进江新文的口袋，摸出了他的手机，“江瀚舟给你发的钱收到了吗？”

“发给你的？”江新文反问道。

两人走进了电梯，阮夏点开了微信：“是啊，那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

“赚？”幽闭的电梯里，江新文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阮夏咬了咬嘴唇，认真地看向他：“江新文，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嗯。”

“你......的初恋，她还活着吗？”

电梯里瞬间陷入了沉默。

“叮——”

电梯到达了一楼，门缓缓打开，两人却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电梯门再次关闭，江新文才抬起头，挡了一下电梯门，声音低沉地说道：“她去世了。”

阮夏小心翼翼地抱着手机，跟在江新文的身后走出了电梯。

去世了？那他为什么还要答应自己，帮他去追他的初恋呢？

阮夏跟着江新文上了车，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偷偷地看了江新文好几眼。

“你想问什么？”江新文率先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问你的伤心事。”阮夏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是今天江瀚舟告诉我的，我不相信他的话，所以才来问你。”

江新文的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

不相信江瀚舟，所以才来问自己？

“我的话，你倒是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