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贼老天

时针指向凌晨两点，华安医院的走廊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江新文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总算处理完了手头积压如山的文件。

“江医生？”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头也不抬，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不用了，谢谢。”

忙碌了一整天，江新文感到身心俱疲。他看了眼躺在休息室沙发上熟睡的阮夏，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叫醒她。这两个字仿佛卡在喉咙里，难以发出。

阮夏是被额头上传来的冰凉触感惊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江新文正准备收回手。

“你忙完啦。”阮夏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还带着一丝鼻音。

“嗯。”江新文淡淡应了一声。

阮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去拿自己的帽子，动作有些迟缓，“咳咳......”

“喉咙痛？鼻塞？”江新文关切地问道。

阮夏半梦半醒地点了点头，“头晕。”

江新文带着阮夏去李医生那里拿了些治疗感冒的药。即便已经到了深夜，医院里依旧人满为患。阮夏紧紧跟在江新文身后，似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走丢。

两人一同前往医院食堂，一路上，不少人在看到江新文时，目光都会在阮夏身上停留几秒。

阮夏抬眼看向江新文，带着一丝揶揄说道，“他们好像都不怎么和你打招呼诶，看来你人缘不怎么样嘛。”

她话音未落，食堂阿姨就热情地和江新文打招呼：“难得见江医生来食堂吃饭啊，今天有空了？”

江新文微微颔首，将手中的药放在桌上，转头对阮夏说道：“自己去打饭。”

阮夏看着眼前一排排的窗口，琳琅满目的菜品让她眼花缭乱，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嗯......看起来好像都不太好吃诶，我有选择困难症......”

江新文站在她身旁，听到她的话，眼神微微一怔。

他随便点了两个菜，等他端着餐盘回到座位时，阮夏还站在窗口前犹豫不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端着和江新文一样的饭菜回来。

她看到桌上放着一杯白开水，忍不住说道：“你是医生，难道不知道吃饭的时候喝水不好吗？”

江新文抬起眼皮，指腹轻轻点了点那盒感冒药。

阮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给自己准备的？

“难得啊，能在食堂看见你？”李医生刚忙完，端着饭盘坐在了江新文旁边，他瞥了一眼阮夏，提醒道：“妹妹，这药要饭后吃啊。”

“好......”阮夏抿了抿唇，目光落在纸杯里冒着热气的白开水上。

她心想，等吃完饭，这水差不多就凉了，正好可以用来送药。

她抬起头，朝江新文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

江新文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阮夏垂下眼眸，舀了一勺汤喝，却发现汤水寡淡无味，她皱了皱眉，便放下了勺子。

李医生扒拉了几口饭，就没了什么胃口，“唉，华安这食堂，简直是黑暗料理，活人吃了也得咽气。”

阮夏嚼着嘴里的蔬菜，深有同感地点头附和道：“感觉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完成一项维持生命的必要程序。”

江新文：“......”

阮夏看着埋头苦吃的江新文，好奇地问道：“你一点也不觉得难吃吗？”

李医生啧了一声，带着一丝感慨说道：“妹妹，你跟着他吃饭真是受罪了。我高中和他一个班的，我们学校食堂一楼那可是出了名的难吃，我那时候穷，才不得不吃一楼。结果后来才知道，他对吃的一点也不讲究，别人觉得难以下咽的饭菜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吞下。”

“后面他不吃一楼了，我连个饭搭子都没了。”李医生叹了口气。

阮夏用筷子戳着饭盘里的白菜，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后来不吃一楼了？吃腻了吗？”

“哈，他的人生恐怕就没有‘腻’这个词。一旦认准一个，就一直是那一个，一盘白菜能吃一学期都不带换的。至于为什么不在一楼吃了，还不是因为......”

李医生话还没说完，江新文就端着饭盘站了起来，语气淡淡地说道：“你们慢慢吃。”

阮夏一愣，转头看向李医生，疑惑地问道：“他怎么了啊？”

李医生缓缓收起笑容，打了个哈哈，“我说错话了，妹妹你慢慢吃吧，以后可别跟着他来吃食堂了，出去吃点好的，你还长身体呢。”

阮夏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和那个初恋有关啊？”

“为了看她？”阮夏凭借着日记本里透露出的点点滴滴，隐约猜出了一些。

李医生嘴痒难耐，他小心翼翼地向后看了一眼，确定江新文已经走远了，这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说道：

“啧，你可别回去告诉他，我当时好奇他怎么不在一楼吃了，就偷偷跟着他去看了看。结果发现他竟然是去给人占座呢！我站在楼梯拐角，看到他随便打了一碗饭，就急匆匆地跑去占位置。等人一到，他就假装吃饱了离开。”

李医生想到江新文那样一个冷若冰霜的人，竟然也曾做过这种事，还被自己撞了个正着，就觉得忍俊不禁，“唉，可惜了，我当初就只看到了那个女生的背影。要是早知道他能喜欢一个人这么久，我高低得去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阮夏拆开一颗药，笑着回应道：“这还用猜吗？肯定长得很漂亮。”

李医生摇了摇头，“当初校花追他都被拒绝了呢，我们江医生可不是那种只看脸的人。”

阮夏有些意外，初恋姐姐竟然不是校花吗？

她看日记里，江新文总是夸她最漂亮，还以为是校花级别的呢。

阮夏忍住笑意，心想，原来江新文那种理智的大脑，也会陷入“爱屋及乌，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俗套啊。

阮夏拿着李医生请她喝的酸奶，回去找江新文。

江新文身旁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提着几个购物袋，“没事我先走了啊。”

西装男转身看到阮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回头瞪着江新文，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疯了吧。”

“你不是赶着出差吗。”江新文无视他震惊的眼神，淡淡地说道：“再晚要迟到了。”

西装男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等我回来再说。”临走前，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阮夏几眼。

阮夏觉得他可能又和那些护士一样，误会自己和江医生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才会如此震惊。毕竟两人年龄差了这么多。

“你不用和他解释一下吗？”阮夏走到江新文身边，撕开酸奶的包装，插上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