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湿身罗雀

江新文突如其来的举动，打破了车内微妙的宁静。他冷不丁地吩咐司机在商贸城靠边停靠，让原本就有些局促不安的阮夏，顿时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直到江新文推开车门，准备下车，阮夏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灰色毛衣的一角。

江新文回过头，深邃的眼眸先是落在她紧攥着衣角的小手上，才缓缓抬起，看向她那张写满不安的脸庞。

阮夏微微仰着头，怯生生地问道：“你，你要去哪里啊？”她像是生怕被抛弃一般，又连忙补充了一句，“……说话不算数，是不好的。”

“买衣服。”他惜字如金，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阮夏的目光顺着他清瘦的下巴，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她记得，刚刚为了照顾自己，他把厚实的大衣脱了下来，此刻，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衫和那件略显旧的灰色毛衣。

她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问道：“我可以跟着你吗？”

看到江新文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她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急切地解释道：“我，我不会缠着你买东西的。”

阮夏似乎一直在努力向江新文证明，自己有多么乖巧听话。

她那副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模样，让江新文的心，像是被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

江新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司机，算是预付一部分车费，以示两人并非恶意逃单。

就这样，阮夏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新文身后，走进了人头攒动的商贸城。她像一根笔直的笔筒，浑身上下都透着拘谨。

直到江新文带着她走进一家装修精致的女装店，阮夏才隐隐反应过来，江新文是要给自己买衣服。

她有些迟疑地看向那些挂满衣架的漂亮衣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而江新文却似乎并没有给她挑选的机会，只是随意地拿起几件衣服，便走向收银台，准备付款。

江新文挑选的那些衣服，款式简单到极致，颜色也都是沉闷的黑灰色调，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淡而缺乏生气。

阮夏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衣袖。

江新文像是触电一般，迅速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并不喜欢与人有肢体上的接触。他清隽的眉眼微微蹙起，带着一丝不悦，看向她。

阮夏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又咽了回去。她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瑟缩了一下，声音弱弱地说道：“……没，没事。”

“滴——”

随着一声电子音响，江新文输入密码，完成了支付。随后，他拎起装满衣服的购物袋，转身朝店外走去。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再次回到车上时，车厢内的气氛，依旧沉闷而压抑。阮夏偷偷地打量着身旁的江新文，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最终停在了一栋高档公寓楼下。

江新文率先下了车，阮夏紧随其后。

当江新文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室内的灯光瞬间亮起，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暖气也随之自动开启。

阮夏站在门口，看着宽敞明亮的客厅，心中涌起一丝羡慕。

“对了，你叫什么啊？”她鼓起勇气，轻声问道。

“江新文。”他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是缓缓流淌的河水般平静。

说完，他锐利的目光落在阮夏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你呢？”

阮夏顿时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你不是记得我的名字吗？我叫阮夏啊。”

江新文冷淡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真名。”

“我真名就叫阮夏。”她像是被触及了逆鳞一般，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弱的恼怒，“我就是阮夏。”

比起她的激动，江新文显得冷静多了。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先进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阮夏在心中小声嘀咕了一句，“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叫阮夏。”

江新文将手中的购物袋随手放在沙发上。

暖气很足，阮夏脱下了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滑稽的宽大外套。

“谢谢。”她将衣服小心翼翼地叠好，递还给江新文。

江新文再次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对任何形式的触碰，都感到本能的抗拒。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被酱油染黑的衬衫和裙子上，眼底闪过一丝嫌弃。

阮夏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情绪。她咬了咬嘴唇，语气有些委屈地解释道：“这……是酱油。”

江新文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是眼前的少女，却突然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瘪着嘴，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

“我，我本来要回家的，妈妈叫我带瓶酱油回去，结果，莫名其妙的，我就打不开家门了。我家不是我家了，那个老爷爷拿着拐杖打我，说我是小偷，可，可那明明就是我的家……”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声音哽咽，听起来让人心疼。

江新文注意到，她身上有很多地方都有轻微的擦伤。他听着她的故事，却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眉心微微隆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他们故意弄伤你的？”

“我自己摔的。”阮夏连忙解释道。她说着，看到江新文越过自己，转身要离开，顿时焦急地向前迈了一步，“江，江新文，我，我睡哪啊？”

“先过来。”江新文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冷淡。

阮夏连忙跟了过去。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江新文走进浴室。

洗漱台上摆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漱口杯，阮夏忍不住问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江新文淡淡地冒出一个“没”字，随后便半蹲下身子，从洗漱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还没有拆封的全新牙刷。

他正要站起身，阮夏却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头。

江新文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了。

阮夏伸出纤细的指尖，拈起一片极小的枯叶，给他看。

“……”江新文抿紧了嘴唇，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牙刷递给她。

阮夏正要拿起台面上的一盒药膏，却再次被江新文拦住了。

她不解地看向他，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充满了疑惑。

“给你拿新的。”

江新文再次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盒全新的牙膏，递给她。

阮夏看着他为自己拆开新的牙刷和牙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有洁癖吗？”

江新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身上有伤，不适合洗澡，用湿毛巾擦一下就好。”江新文将刚刚在路上买的洗漱用品，放在台面上。

“那间是客房，你睡那里。”江新文用手指了指外面的一间房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打扰我。”

阮夏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江新文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浴室，顺手关上了浴室的门。

阮夏刷完牙，洗完脸，看着手中的柔软浴巾，又抬头看向头顶的花洒，心中涌起一丝想要洗个热水澡的渴望。

她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有找到花洒的开关。

阮夏走到花洒下面，踮起脚尖，仔细地研究着。

突然，“哗”的一声，花洒毫无预兆地喷出水来，冰冷的水柱瞬间淋了阮夏一身。

她惊叫一声，连忙闭上眼睛，向后退了几步，水也随之停了下来。

阮夏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以及隐隐作痛的伤口，一时之间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她走到浴室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却惊讶地发现，江新文家里的地板，被拖得一尘不染，光滑得像是镜子一般，完全没有一丝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阮夏脱掉脚上的鞋子，用浴巾擦干脚上的水，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

她生怕自己会弄脏这干净的地板。

然而，当她走到客厅时，却看到江新文正站在饮水机旁，接水喝。

他脸上泛着一丝困倦，眼神有些涣散，像是走神一般地喝了一口水。当他看到站在客厅里的阮夏时，眼神恍惚了一下。

随即，他注意到她身上湿透的衣服，以及滴落在地板上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