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家何处

一纸调令，几家欢喜几家愁。王朱雀的离职，在公司内部悄无声息地平息，唯有那些被她真心帮助过的客户，在得知消息后，纷纷表达惋惜之情。他们的订单也奇迹般的生效，似乎是对她默默付出的最后一份回报。

归家的路途上，王朱雀凝视着那些由她亲手销售出去的楼盘，心中五味杂陈。曾经，这里还是一片空旷的毛坯房，如今，阳台上悬挂着五彩缤纷的衣物，床单和被褥，充满了生活的味道。

房子，有了人居住，才有了家的温度。王朱雀选择房地产行业，初衷便是希望每个人都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港湾。无论大小，一室一厅也好，三室两厅也罢，只要与心爱的人相伴，便能称之为家。

然而，讽刺的是，这些年来，她自己却始终未能拥有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屋。她无数次憧憬着，房产证上能够刻上她的名字，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将房子装扮成梦想中的模样。墙壁刷成柔和的粉色，或是绘上女儿莉莉最喜欢的七色彩虹。

这些年，她与丈夫顾楚争吵不断，却依旧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继续生活。她多么渴望在这座城市，能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避风港。那样，每当顾楚声嘶力竭地叫嚣着让她滚出家门时，她便可以带着莉莉，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结婚后，她才深刻体会到“嫁”字的真正含义。 “嫁”，女+家=嫁，女人，只有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嫁人！

回到小区，王朱雀在车内独自待了一个小时，内心挣扎不已。她还没有想好，是否应该将失业的消息告诉顾楚。顾楚每月十几万的收入，几乎都投入到股市之中，口袋空空如也。前些日子，两人还因为炒股的问题，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王朱雀认为，股市投机无异于赌博，顾楚却义正言辞地反驳道：“王朱雀，你这是用词不当！炒股不是赌博，而是一场博弈！股市是男人的战场，你应该支持我！我炒股票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莉莉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靠上班发财太难了，太慢了！股市里一个涨停，就顶得上你几个月的工资！你不要只看到眼前的亏损，总有一天，我要把人民币撒满整个家，让你一张一张地去捡！”

王朱雀握紧方向盘，无奈地苦笑两声。她记得有一次，顾楚侥幸遇到一次涨停，兴奋地自诩为“中国版巴菲特”，扬言以后请他吃饭都要提前预约。那天，顾楚在饭桌上滔滔不绝，高谈阔论。

“王朱雀，你可别小看你老公，等我在股市里发了大财，我把红艳艳的人民币铺满床，让你当被子盖！让你每天都闻着铜臭味，夸我是世界上最棒的老公！你现在看不起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高攀不起！”

然而，现实是，顾楚不仅没有成为“中国版巴菲特”，反而在韭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账户里的资金一缩再缩。虽然他总是报喜不报忧，但从他与同事的通话中，王朱雀早已得知，他买的那只股票已经跌入谷底。

那只股票最近一路狂跌，前天已经停牌！再回想起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种种事情，一场蓄谋已久的怀孕、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岗位的丢失、女儿莉莉的打架事件，以及如今的失业......

刹那间，王朱雀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已崩塌破碎。自从嫁给顾楚，她觉得自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一切似乎都是蝴蝶效应，一步错，步步错。

当初追求她的男人很多，她之所以选择顾楚，不过是始于他的外貌。年轻时的顾楚，喜欢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侧颜与电影《无间道》中的梁朝伟颇为相似。如今，顾楚虽然正朝着中年油腻大叔的队伍靠拢，但总体来说，模样还在。

在发现自己怀孕之前，王朱雀的心里还是爱着他的。回忆起两人相亲的场景，王朱雀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初入职场时，她在社区当临时工，身边都是热衷于替人牵线搭桥的中年妇女。虽然那时的她一心扑在工作上，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但实在拗不过热心大姐们的热情，便答应了与顾楚相亲。

两人加了QQ，聊了几天，王朱雀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一天，顾楚约她晚上一起吃饭，王朱雀答应了，打算去见一面就回绝他。

那天晚上，虽然她没有刻意打扮，但依旧难掩天生丽质，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抵达约定的两岸咖啡，王朱雀一眼就看见了身穿卡其色风衣的男子正在等候，侧颜如同刀削般俊美。她的心脏瞬间怦怦乱跳，连忙转身去了洗手间，简单地补了个妆。

落座后，顾楚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庞，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那个笑容，如同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的绚烂礼花，彻底击中了王朱雀的心。她竟然也体验到了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后，顾楚经常往她和江娆合租的出租屋跑，每次都死皮赖脸地不愿离开。当初有多么幸福，现在就有多么讽刺。婚后，顾楚就像奴隶翻身做了将军，露出了懒散且不求上进的本性。他根本不是想娶老婆，而是想娶一个老妈子！

如果他知道自己失业了，他会是什么反应？一想到这些，王朱雀的心脏就一阵抽搐。如果隐瞒此事，往后的每一天，她都要像往常一样按时出门，然后像个无业游民一样在外面游荡。

她现在已经怀孕18周，根本没有公司愿意招聘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人生如戏，她觉得电视剧里演的，都没有她亲身经历的狗血。职场上遭受排挤，家里有个心机深重的婆婆，还有一个当甩手掌柜的丈夫，再过几个月，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即将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