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溺海

蚀骨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碾碎重组，冷汗如雨般浸透衣衫。惠溪宸紧咬牙关，不敢发出丝毫呻吟，仅存的求生本能驱动着她拼命踩水，渴望冲出这片吞噬生命的冰冷海水。

逃出生天，不被游轮卷起的巨浪吞噬，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然而，仓促间的一跃，力度终究差了些许，她离游轮本体太近了。涡流如同无情的牢笼，裹挟着她不断向钢铁巨兽靠近。一旦无法挣脱这股吸力，她将被无情地卷入船底，绞入冰冷的螺旋桨中，尸骨无存。

她竭尽全力向反方向游动，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却像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消磨她的意志。纵使她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这股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惯性。

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晨曦知道，恐怕用不了一刻钟，她就会被这艘巨大的钢铁怪兽吞噬，成为一缕冤魂。

水球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震耳欲聋的DJ舞曲早已停止，只有进球的瞬间，才会响起短暂的庆祝音乐。

中场休息时分，队员们三三两两地靠在泳池边休息。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惊呼声，几人面面相觑，方东心中一惊，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

片刻后，他脸色惨白地跑回来，声音颤抖着说道：“老板，惠小姐…惠小姐跳海了！”

“什么？！”

段岚斌尚未反应过来，身旁的乔镇已惊呼出声：“我靠！惠溪宸她疯了吗！船还开着呢！她就敢往下跳，不要命了吗！被卷进发动机里，那可就尸骨无存了！”

段岚斌原本慵懒惬意的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沉。

他猛地从泳池中站起身，眼神冰冷地扫向方东：“还愣着干什么！立刻让人停船！”

方东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说道：“已经…已经通知了，可是船体太大，有惯性，恐怕……”恐怕来不及了。

后面的话，方东没敢说出口。

即使他不说，段岚斌也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的脸色愈发阴沉，语气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冰碴：“人从哪里跳下去的？”

方东颤抖着指向一个方向。

段岚斌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穿上衣服鞋子，便大步走了过去。

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见到段岚斌脸色铁青地走过来，都很识趣地让开了道路。

茫茫大海，除了翻滚的白色浪花，什么也看不见。

人群中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过了几息，突然有人激动地指向水面，大喊道：“在那里！”

段岚斌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就要翻过围栏跳下去。

幸好乔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乔镇惊恐地喊道：“你疯了！这里至少有十几米高，贸然跳下去，跟跳楼有什么区别！别冲动，救援人员已经在准备了！”

段岚斌没有看他一眼，眼睛死死地盯着在水中挣扎的惠溪宸，不肯有丝毫分神。他没有回答乔镇，只是用力甩开了乔镇的束缚，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在得知惠溪宸跳海的那一刻，无数疑问和担忧便如电影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但当他看到在水中挣扎的身影，所有的犹豫都化为刻骨的担忧，汇聚成一个声音：不要死！

乔镇愣在原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踉跄地走到围栏边，向下看去。直到看到段岚斌从水中浮出头，他才狠狠地拍了一下围栏，怒骂道。

“草！这疯子，连命都不要了！救援人员呢！赶紧的，动作快点！”

段岚斌被游轮的余波裹挟着，不停地翻滚，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可眼前，已经失去了那道渺小而无助的身影。

心中的冰冷和凄苦无以复加，他突然想到，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是要跳海逃走！

他有这么可怕吗！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离开他！

真是可恶的女人！养不熟的……白眼狼……

眼眶突然有些酸涩，有不知名的液体坠入大海。段岚斌漫无目的地在海中搜寻，他忍不住在心里祈祷。

让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回来吧！只要她活着，养不熟，就养不熟，一直养着就好了，只要她还活着。

他愤怒地捶打着水面，激起层层浪花，高声喊道：“惠溪宸！你他妈的要是敢死！你欠我的，我就去找你妈妈要！让她知道，她女儿这么多年，都做了什么事！”

如果惠溪宸能听到这话，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无耻。只可惜，此刻的她，正在波浪下奋力挣扎。

自从跳下来已经过去了很久，她体内本就不多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如果再无法逃脱游轮前行带起的波浪的惯性，她真的会死在这里。

双臂又疼又沉，就连小腿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刺激而开始抽筋。她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向海底深处沉去。

绝望彻底吞噬了惠溪宸，看来，她注定要葬身在这片冰冷的海域了。可恶的段岚斌，如果不是他逼迫自己上船，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恍惚间，一道强光穿透水面，照射在她身上。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呆呆地感受着光晕，只有僵硬的双腿还在依着惯性划动。

船上，乔镇指挥着船员，用强光手电为段岚斌指示位置。

他原本想用船上的探照灯，但探照灯有死角，根本照不到两人落水的方向。

强光手电不停地在惠溪宸沉下去的位置画着圈，段岚斌不敢耽搁，一个猛子扎过去，拼尽全力地游向光圈。

惠溪宸在心中不住祈祷，慈悲的神佛啊，如果你们能听见，请救我一命，人生虽然很苦，但我还想继续活下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