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定位器

说着，段岚斌从略显局促的护士手中接过惠溪宸，他那孔武有力的臂膀霸道地环住她的纤细腰肢，几乎是半搂半抱地将她带回了冷清的病房。

自从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出现，晨曦的每一寸肌肤都绷得紧紧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直到被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躺回那张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病床，她依旧沉默不语，像一尊精美的瓷娃娃，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段岚斌动作轻柔地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开水递给她，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关切：“身体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晨曦接过水杯，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如同触电一般迅速收回。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杯中的水，却依旧不发一言，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手中那只透明的玻璃杯。

段岚斌深不见底的眸子瞬间黯了几分，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压抑而危险。“惠溪宸，你变成哑巴了吗？还是不愿和我说话？”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为什么要偷偷在我车上装定位器？”沉默良久，惠溪宸终于缓缓抬起头，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如同空谷幽兰般清澈。但她的眼睛却格外明亮，仿佛一潭清澈的湖水，早已洞察一切，等待着他亲口承认。

段岚斌那英挺的眉毛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敏锐，竟然发现了那个隐藏的秘密。“我只是担心你遇到危险，所以提前让人安装了一个，以备不时之需。”他试图用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掩盖真相。

惠溪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轻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他那拙劣的借口。“危险？呵呵！自从远离了段总，我的生活平静安稳，安全得很，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安全。”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段岚斌紧蹙眉头，语气不悦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段总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就直说吧，这次又想利用我这个诱饵，引诱哪一条大鱼上钩？”她的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看清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把她当做诱饵？段岚斌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他终于明白，她还是无法释怀陈懿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自从那场庭审作证之后，他就能清晰地感受到晨曦对他的疏远和抗拒，如今又说出如此诛心之语，他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还不等他开口解释，走廊里那位年轻的护士带着一位中年男医生走了进来，彻底打断了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于主任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亲切和蔼的笑容，快步走到惠溪宸的病床前，开始仔细地为她做检查。他认真地询问了一些身体上的感受，又让护士抽了两管血，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还是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能最终确定。她昏迷了这么久，肯定许久没吃过东西了，先给她准备一些温和的流质食物，注意少吃多餐，让肠胃慢慢适应。三天后可以逐渐换成固体食物，但切记不要着急吃油腻辛辣的食物，容易引起肠胃不适。”

段岚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沉声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随后，他微微颔首，示意护士送于主任出去。惠溪宸心知肚明，这是要支开他们，然后给她安排饮食。在她即将离开病房的那一刻，惠溪宸突然喊住了他：“段岚斌，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在哪里？”

后者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裤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崭新的智能手机，随手扔到了床上，语气淡漠地说道：“电话卡已经帮你补办好了，你原来的那部手机……”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在你晕倒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

惠溪宸不屑地撇撇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心中暗想：骗鬼呢吧！她原来的那部手机虽然是杂牌货，质量一般，但也不至于脆弱到这种程度吧？她本人都安然无恙，手机反而坏了？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她拿起那部崭新的手机，反复地翻看着，心中充满了疑虑，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怀疑，这手机里面肯定被安装了某种窃听软件或者定位装置，用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现在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段岚斌充满了不信任。

手机里常用的App都已经安装好了，她熟练地登上微信，瞬间叮叮叮地涌入一连串未读消息的提示音。大部分是朋友们发来的关心问候的消息，其中最多的未读信息则来自于她最亲爱的母亲。晨曦轻轻叹了一口气，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让她无暇顾及家人，忽略了妈妈的感受，这让她感到内疚。

她赶紧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用软糯的声音撒着娇：“妈妈，我最近和朋友出去旅游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信号不太好，所以一直没能给您打电话……”

站在病房门口，原本打算推门而入的段岚斌，听到她温柔的絮絮叨叨地和母亲聊着家常，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她用充满爱意的语气和母亲分享着生活中的琐事，心中泛起一丝柔软。

直到电话挂断，他才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医生。女医生脸上始终挂着亲和的笑容，语气温和而轻柔地做着自我介绍：“惠小姐您好，我姓张，叫张岚。”

晨曦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她胸前佩戴的名牌上：高级心理咨询师。看到这个头衔，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她疏离地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我……我应该不需要看心理医生吧？我的心理很健康。”虽然她是在询问张医生，但她的目光却始终牢牢地锁定在段岚斌的身上，仿佛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张医生表现得非常专业，立刻熟练地接话道：“惠小姐您当然不需要看心理医生，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给您做一个出院评估，了解一下您目前的情况。您就把我当成一个朋友，和我随便聊聊天就好，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惠溪宸心底冷笑一声，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这些话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应对心理医生，她可是有着丰富的经验，早就练就了一身应对的本领。

“好啊，那您请坐吧。”她态度的转变之快，简直令人咋舌，温和得与刚才那个浑身带刺的她判若两人，仿佛之前的冷漠和疏离都是一种错觉。

两人并没有聊太久，只是简单地交流了一些基本情况。不一会儿，方东拎着精心准备的食物回来了，张医生见状，便适时地结束了对话，起身告辞。惠溪宸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目送着她和段岚斌离开病房，仿佛她真的是来做一个简单的出院评估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破绽。

“她情况怎么样？”段岚斌走出病房，来到楼梯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熟练地抽出一根点燃，缓缓地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或许是烟雾太过刺鼻，张医生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动了一下脚步，这才用温柔的语气回答道：“我们接触的时间太短了，而且惠小姐似乎不太配合，对我的问题有所保留，所以我不能贸然下定论。但通过她一些下意识的反应，再结合您之前跟我说的那些情况来看，我初步推测她应该是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比如，在我提到车祸、水果刀、还有你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躲避我的视线，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虽然她极力掩饰，但还是能明显地看出来，她对特定的人和事物存在着一种下意识的抵触和恐惧。”

段岚斌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吸着手中的香烟，任凭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肆意扩散。多年的心理咨询经验提醒着张医生，站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现在内心非常烦躁，情绪十分压抑。

“能治好吗？这种病能彻底治愈吗？”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医生，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张医生轻轻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这不好说，要看病症的轻重程度，以及患者的配合程度。有些症状较轻的患者，通过积极的治疗和心理疏导，可以逐渐康复；但也有一些患者，病情非常严重，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彻底治愈，只能通过药物和心理干预来控制病情，缓解症状。”她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心中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把自己掌握的所有信息都如实相告：“而且我觉得，惠小姐应该早就看过心理医生了，并且不是一次两次。”

段岚斌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深邃的眸子中瞬间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张医生被他看得心里一紧，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惠小姐对我的引导语句非常熟悉，而且会故意回避我的引导，这说明她对心理咨询的流程和技巧非常了解。所以我推测，她应该早就接触过心理医生，并且次数不少。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生病了，但她一直在尽力掩饰，不希望别人发现。”

一支烟很快就燃烧殆尽，段岚斌熟练地掐灭烟蒂，扔进垃圾桶。他想起了那天在酒吧里，那个小白脸调酒师对他说的话：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有病，所以在极力克制，但有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情绪会突然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