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噩梦重现

他念及亲戚情分，实在难以推辞。

陆晴喆记忆犹新，那是她初二的一个午后。放学归来，她刚背起竹篓，准备去田埂边割些青草，就被四五个早已蹲守在厂房外的不怀好意的人团团围住。他们不容分说，硬生生地将她拖拽到一个偏僻的小院里，囚禁了起来。

那些人声色俱厉地指责她小小年纪不学好，要好好地给她“正正思想”，逼问她究竟养了多少只兔子，卖了多少钱，还勒令她必须将所有卖兔子的钱如数退还，上交给他们。

否则，就要把她抓去劳改农场。

那一年，她才仅仅十三岁啊！

当她看到李如良也赫然站在人群中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着向他求救。

然而，李如良却恩将仇报，落井下石，恶狠狠地说她从小就鬼灵精怪，如果不严厉管教，她肯定不会老实交代，说不定还会矢口否认，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事实上，这正是事实。但李如良为了撇清自己，刻意地误导着那些人。

“大家都看到你每天都上山割草，所以这兔子肯定是你们家养的，跑不了！你舅舅已经跟我们说得清清楚楚了，兔子是你们放在他家养的，卖兔子的钱也是你们拿走的，他一分钱都没留过。”

“今天你背着背篓，拿着镰刀，被我们抓了个现行，不要再想狡辩否认了。”

“你们偷偷摸摸地养了四五年的兔子，少说也有几百块钱的收入，你要是肯劝你爸把钱拿出来，我们就网开一面。”

她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地辩解，兔子真的不是她们家要养的，是舅舅说要养的啊！卖兔子的钱也全都被舅舅拿走了，她和爸爸真的身无分文。

可那些人早已先入为主，认定了她就是罪魁祸首，根本不肯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李如良更是在一旁煽风点火，火上浇油地说她就是个犟种，不打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

为了取信于那些人，洗脱自己的嫌疑，李如良甚至还带头狠狠地抽了她一记耳光。

那一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半边脸都瞬间肿胀了起来。

最后，她被打到几度昏厥，却始终没有承认兔子是她家养的。

她满脸是血地瘫倒在地，任凭那些人怎么掐她的人中，都紧闭着双眼，不肯醒来。

那些人以为她已经被打死了，这才慌慌张张地散去。

李如良也趁机溜走了。

她独自一人，孤零零地躺在那偏僻的小院里，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踉踉跄跄地爬到路边，被人发现。

那时候，厂里正值赶工期，陆圣虎连续奋战了两个通宵。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时，发现女儿的头肿得像个大箩筐似的。他焦急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李丹赶紧把她推进屋里，编了个谎话，说她看到蜂窝想吃蜂蜜，就用树枝去捅，结果被野蜂追着蛰了，所以脸才会肿成这样。

她因为被打得太狠了，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度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李丹便对陆圣虎说，她是因为没吃到蜂蜜，心情不好，所以才不想说话。

陆圣虎每天在厂里的活儿也十分繁重，经常加班加点地赶工期，回到家里吃完饭基本上都是倒头就睡。

她脸上的淤青，过了一个多月才逐渐消退。

结果没过两天，李丹就对陆晴喆说，李如良在山里搭了个隐蔽的棚屋，准备把兔子放到那边去养了，让陆晴喆继续每天割草去喂兔子。

陆晴喆在悲愤之中嚎啕大哭起来，她声嘶力竭地推了李丹一把，哭喊着说她再也不会去割草帮李如良养兔子了。

李丹一个没站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流产了。

鲜血一盆一盆地从她的房间里端了出来，最终，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连同着血水，一起被端到了她的眼前。

李丹从来没有说过她怀孕了，那时候正值寒冬，大家都穿得厚厚的，也看不出肚子来。

李丹声泪俱下地指责她，说她已经害了妹妹，现在又害死了小弟弟。

医生说，李丹以后可能再也无法怀孕了。

内疚和悔恨像两条冰冷的毒蛇，将她死死地缠绕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李丹说，陆圣虎一直都想要个儿子，要是他知道是因为陆晴喆的原因，害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儿子了，陆圣虎也会恨她的。

她会告诉陆圣虎，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只要陆晴喆肯乖乖听话，继续去帮舅舅重新养兔子。

陆圣虎是疼爱她的。

她不想失去爸爸的爱。

那是她在这个冰冷的家里，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

所以，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又任劳任怨地去养兔子了。

大冬天的，草木凋零，大部分的草都枯死了，只有一些特殊的草，才会一年四季常青。草越来越难割到了，她不得不去到更远的地方，攀登更高的山峰，才能勉强割到一点点青草。

而李如良的兔子，却越喂越多。

她形销骨立，日渐沉默。

渐渐地活成了一个沉默而怯懦的影子。

一个不需要有自己思想，只能靠听李丹的话，才能勉强苟活的小可怜。

“真的是你舅舅。”祝琦用手指着楼下的某个方向，让陆晴喆仔细地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陆晴喆眯起眼睛，仔细地辨认着。

那张四四方方的脸庞，那两道如同山峰般起伏的眉毛，还有那双无论何时何地，看起来都像是在微笑的眼睛，确实是李如良无疑。

在里屋听到祝琦和陆晴喆对话的李丹，兴奋得浑身颤栗，脸色也涨得通红。

她的哥哥来了！

她焦急地等待着，渴望着，却始终没有等到李如良上楼。

陆晴喆看着逐渐朝着二号楼方向走去的李如良，眼里有一道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琦子，我去上个厕所，你先练着。”陆晴喆又给祝琦示范了一遍扯汤粑儿的动作。

祝琦匆匆地看了几眼，便大叫着说她已经学会了，自信满满地扯了一坨面团，结果左弄右弄，就是扯不开，也抻不薄。

她气恼地看着手中的面团，抱怨着说面团欺负人。

“你是不是看陆晴喆长得漂亮，所以她一抻就好，我长得不合你眼缘是不是，怎么抻你都不好？你这讨人厌的臭面团！”

“瞧瞧你这副模样，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老师抽你回答问题，你答不上来，也是这么说的，说那问题欺负你长得不够漂亮。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