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钉祸

杨大妞发觉自己中了圈套，像头发怒的母狮，猛地朝陆晴喆扑了过去。与此同时，柳燕也悄无声息地从侧面逼近，企图钳制住陆晴喆。

陆晴喆紧紧握着盛满耙钉的成品筐，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更是暴起了根根青筋，像一条条蜿蜒的小蛇。“拼了！”她凝聚起全身的力气，孤注一掷地将成品筐猛然抬起，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倒在地。

“哗啦啦……”耙钉如黑色的潮水般倾泻而下，瞬间覆盖了陆晴喆脚下的地面。

杨大妞和柳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们惊恐地对视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陆晴喆，你这是发的什么疯？”老王头怒吼一声，率先站了出来。他向来以正直著称，脾气也十分火爆。在他看来，陆晴喆完全就是在无理取闹，浪费大家的时间。“这些耙钉倒在地上还得一个个捡起来，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嫌上料的活儿不够累，精力旺盛没处发泄是吧？”他一边怒骂，一边气冲冲地朝陆晴喆走去。

陆晴喆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刚才强行举起成品筐时，用力过猛，闪到了腰。

“王叔，你先看看地上。”她强忍着腰间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剧痛，艰难地提醒老王头注意脚下。

“有什么好看的？刚才不是已经检验过了吗？你是在质疑我老眼昏花了吗？”老王头怒不可遏，脸涨得通红。“我在红兴干了三十年，难道还分不清产品质量的好坏，看不出良品和不良品，算不出简单的良品比例？”

老秦也走了过来，原本是想劝老王头消消气，结果刚一靠近，目光触及到地上的耙钉，脸色瞬间凝固。

老王头见老秦神色大变，气得浑身颤抖，连忙低头看去。

只一眼，他就差点没气晕过去。

一眼扫过，他便看到了许多变形的耙钉，甚至不用仔细数，就能判断出不良品的比例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标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王头和老秦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疑惑。

明明刚才检验时，最上面那一层只有一个不良品……

“有人故意把上面一层的不良品挑走了，想要蒙混过关。”一个富有经验的老职工神色凝重地说道。

剩下的几个老职工也纷纷走了过来，脸色都十分难看。

“都再捧一捧去查，查完数拿数据说话！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再弄虚作假！”

经过一番仔细的清点和核查，所有人都沉默了。

老职工们看着剩下的几筐产品，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职工，让他们将所有产品都倒出来重新检查。

“万一只是这一筐的不良品比较集中呢……”

随着耙钉哗啦啦地倾泻而出，老王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筐，又一筐，再一筐。

最终，老职工们查数查到腰酸背痛，眼圈都红了。

老王头蹲在一堆不良品旁边，声音哽咽：“要是这样的产品交付出去，红兴厂离倒闭也不远了！”

向来温和的老秦也忍不住破口大骂：“简直是混账！”

杨大妞瑟缩了一下，头也不敢抬。

柳燕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满脸担忧地问道：“怎么办啊？”

杨大妞心乱如麻，早已失去了主意，她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这事儿捅出来了……总得有人承担责任，不然，你我都跑不掉，肯定会被开除，甚至还要赔偿厂里的损失。”柳燕压低声音说道。

杨大妞浑身一震，猛然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晴喆。

陆晴喆两手扶着腰，小心翼翼地扭动了一下，刚动了一点点，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停下了动作。

五筐产品全部查完，最终得出的结果令人震惊。

“良品只有百分之七十一，不良品占百分之二十九！”老王头咬牙切齿地宣布了结果。

此话一出，整个车间一片哗然。

工人们纷纷涌了过来，大声喊着不可能。

厂里的标准是良品率必须达到百分之九十二以上才算合格，而百分之七十一的良品率，简直是闻所未闻。

“查！一定要查清楚，为什么会搞成这样！”老王头气得直拍胸脯，差点没喘过气来。

这件事绝不是一个生产组能够隐瞒或者承担的。

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二车间。

车间主任和生产厂长李望祖闻讯赶来。

看着满地的不良品，他们也感到胸口发闷，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杨大妞见事态已经完全失控，突然反手抓住柳燕的手，在她手心里捏了捏，写了几个字。

柳燕几乎没有犹豫，就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检查完现场的产品后，李望祖又专门组织了几支验货小组，打算将这段时间生产的所有产品都重新检查一遍。

结果发现，生产的产品越多，不良品就越多，原材料也白白浪费，工人们的努力也全都付诸东流。为了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整个红兴钢厂的生产都被迫停止了下来。

陆晴喆因为揭露此事而伤到了腰，厂里按照工伤处理，让她带薪休养，等养好伤再回来上班。

李望祖当着全车间工人的面表态。

“陆晴喆同志的举动是在拯救红兴钢厂，大家都应该向她学习！我打算给她申请一笔奖金，到时候还要在全厂进行表彰！”

陆晴喆摆了摆手，忍着疼痛说道：“奖金可以要，表彰就算了吧。现在生产耽误了这么久，等恢复生产后，大家肯定要拼命追赶产量才能按期交货，没必要浪费时间开什么表彰大会。而且我也不想上台，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李望祖却十分坚持：“做得好的肯定要表彰，做的不好的，要全厂通报批评，严肃处理！咱们厂上千号人，该有的规矩必须立起来，不然以后说不定还敢有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