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娇妻

她的脸颊，像被烈火炙烤过一般，火辣辣地疼痛着。陆晴喆紧咬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装满炉料的推车，送至炉口。她屏住呼吸，猛地一倾斜。

“咚”的一声巨响，炉料倾泻而下，坠入火红的炉膛之中。飞溅的钢液，像是贪婪的毒蛇，吐着信子，舔舐着她的肌肤，那蒸腾的热浪，更是让这酷热，凭空又增添了几分。

她紧握着滚烫的推车把手，艰难地将空车拖了出来，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哎呦喂，这五十斤五十斤的下料，咱们要是等你，怕是等到天荒地老，也开不了工啊！”人群中，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嘲讽。

陆晴喆像是没听到一般，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加快了速度，想要尽快完成任务。

“陆晴喆，你的脸……”又是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带着看好戏的意味，故意提高嗓门，恨不得让整个车间的人都听到。

果然，不少人都纷纷探头，看向陆晴喆。

有的人面露不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想到王金花的手段，还是选择了沉默。

陆晴喆知道，自己的脸肯定是被烫伤了。但她没有理会那些人的目光，只是咬紧牙关，又推起一车炉料，艰难地往回走。

一车，又一车，再一车。

她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脸上的疼痛，也越来越密集，最终麻木得仿佛不属于自己。

腿上的旧伤，也再次崩裂。她卷起裤腿，解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纱布，重新用力地缠紧。那鲜血，似乎也变得迟缓，慢慢地止住了。

第一锅炉料，总算是下足了。

其他的女工们，也开始忙碌起来，她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不少。

高炉是四百的，五十斤一趟，得推八趟。炉子里的料上满后，融化需要四十分钟。三车间一天基本上会出十八炉，刚好是十二个小时。

陆晴喆便趁着这四十分钟的空档，赶紧跑去割了两片肥厚的芦荟叶子，小心翼翼地削去边缘的刺，然后将叶子剖成两半，直接敷在火辣辣的脸上。

清凉的芦荟汁液，有效地缓解了灼烧的疼痛，那火辣辣的感觉，也渐渐消退了下去。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崭新的草鞋，飞奔而来。远远地看到陆晴喆，就开始大声呼喊：“晴喆姐，你在吃什么？”

陆晴喆累得几乎说不出话，只是冲着少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晴喆姐，你的脸！怎么烫起了这么多水泡？”少年走近了，才注意到陆晴喆脸上的伤势，他顿时怒火中烧，气得直跳脚，叫嚣着要去找那人算账，“这种下料的活，都是壮劳力干的，从来没有女工去干的说法！他们这就是在欺负人！”

“没事，我能干得动。”陆晴喆强撑着笑容，下意识地将颤抖的手腕，藏到身后。

“不行，我去告诉魏老头去！他说了，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他要是办不到，咱们就不要他了，再找一个能对你好的！”少年义愤填膺地说道。

“不，千万不要告诉他！他今天才刚打了人，要是又来车间闹事，我的工作就没了！我家现在，就指着我一个人挣钱呢！”陆晴喆连忙拉住李卫民，焦急地劝道。

“他一个男人，不养家糊口，娶什么媳妇儿？我就要找他去！”李卫民挣脱陆晴喆的手，气呼呼地跑开了。

陆晴喆无奈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回到了车间。

原本上完料，是有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的。但是，她一趟只能上五十斤，所以根本不敢休息太久。

魏拓跋一直没有出现，陆晴喆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隐隐地感到一丝失落。

中午放工的时间到了，大家说说笑笑地，朝着食堂走去。陆晴喆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家挪。

她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

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平时十几分钟就能走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个多小时。

上楼更是艰难，她只能扶着墙壁，一步一挪地往上爬。

一回到家，她就赶紧揭开炉子看了看火，发现新接的煤球，还在燃烧，这才松了口气。

她最怕的就是回来后，煤球已经熄灭，那样重新点火，又要费一番工夫。

“魏拓跋，中午我想吃个面疙瘩，你来做给我吃，好不好？”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轻声呼唤着魏拓跋的名字。

然而，屋内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陆圣虎倒在床上，睡得正香。

陆晴喆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看到魏拓跋的身影。家里空空如也，既没有米，也没有面，甚至连油都没有。她感到有些疑惑，明明魏拓跋早上答应过，会去置办一些生活用品的，怎么什么都没买呢？

她艰难地走到陆圣虎的床边，轻轻地拍了拍他。

陆圣虎慢慢醒转，打了个呵欠，当他看到陆晴喆那张满是水泡的脸时，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躲避。

“爸爸，是我。”陆晴喆轻声说道。

“晴喆，你，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怎么烫成了这样？爸爸给你拿点药擦擦……唉，药呢……”陆圣虎看着女儿脸上的伤，心疼得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没事，我已经涂过芦荟了。爸，魏拓跋呢？”陆晴喆问道。

陆圣虎在席子下，翻找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犹豫了一下，为了不让陆晴喆担心，便撒了个谎：“他有事回乡下去了。”

魏拓跋说过，他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候，他会亲自和晴喆解释清楚。

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陆晴喆想了想，便到隔壁的王婶家，借了一碗玉米面，做了几个玉米粑，蒸熟后和陆圣虎分着吃了。

吃完饭后，她只想进屋，好好地躺一躺。

陆圣虎关心地问她，是不是在车间里被人欺负了，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份工作，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绝对不能丢，所以她必须咬牙挺住。

她实在是太累了，躺下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翻了个身，将另一个枕头，当成了魏拓跋，紧紧地抱在怀里，“魏拓跋……我真的好累……魏拓跋……没事的，我能行的……”

与此同时，魏拓跋正抱着双臂，耷拉着两条大长腿，悠闲地坐在审讯室里。

他的对面，坐着一排神情严肃的公安，在公安的身后，还坐着两个负责记录的女同志。

所有的公安，都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魏拓跋却若无其事，手上没有手铐，脚上也没有镣铐，看起来十分悠闲。

不是公安不想给他上手铐，而是根本就控制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