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药

父女二人核对完上个月的生产数据，陆圣虎已经喝了大半搪瓷盅的开水。

陆晴喆仔细观察父亲的脸色，一切正常。

上次她不过喝了几口那碗面，就立刻头晕目眩，昏昏欲睡。如今父女俩对了半个多小时的账，陆圣虎反而越对越精神。

“爸，把你的水倒点给我喝。”陆晴喆说了半天话，口干舌燥。现在确定水是安全的，立刻向陆圣虎讨水喝。

陆圣虎小心翼翼地把搪瓷盅的盖子倒过来捏在手里，往盖子上倒了几口水，又吹了吹，这才递到陆晴喆面前，“先少喝一点，不烫了再大口喝，小心烫着。”

陆晴喆小口小口地喝着，喝完盖子里的水，陆圣虎又给她倒了点。

“代厂长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一忙起来又忘记叫咱们来对产量的事了？”陆圣虎搪瓷盅里的水喝得差不多了，一会儿还得回车间。钢厂车间温度极高，现在又是夏天，起码五六十度的空间里，不带水根本不行。

他起身去打水。

陆圣虎刚走没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办事员就走了过来。

她拉着陆晴喆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阵，目光却若有若无地在她脸上瞟着。

陆晴喆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核对生产数据，并没有察觉她探究的目光。

“代厂长还有点事绊住了，你在这儿再等等。”女办事员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她刚走没两分钟，陆晴喆揉了揉盯数据看得有些干涩的眼睛，随即打了个呵欠。

呵欠还没打完，她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眼中满是惊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扶着墙往外走。

果然还是中招了……

是爸爸的搪瓷盅盖子……

“魏拓跋，魏拓跋！”陆晴喆已经走到了会议室门口，看到不远处就有工人在走动，她顾不得多想，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起来。

那几名路过的工人好奇地看了过来。

“谁叫魏拓跋？”

“我不是……”

“我也不是。”

“哦，那是一车间三组的产量登记员，她叫的人是我，我过去问问她找我啥事。”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平头男人冲着几个路过的工人笑了笑，便朝着陆晴喆这边跑了过来。

几个路过的工人随即快步离开了。

“我是卫丁当，陆晴喆，你找我有事？”走道本就不宽敞，小平头堵在陆晴喆前方，像一堵肉墙般挡住了她的去路。

药性来势汹涌，陆晴喆这会儿已经在竭力克制。她用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叫的人是魏拓跋，不是卫丁当，你让开，挡住我的路了。”陆晴喆推了一下，没能把人推开，声音立刻大了不少。

“你没找我，可我是专门来找你的。”那个小平头突然阴笑了一下，一手捂住了陆晴喆的嘴，另一手飞快地推了她一下，将她一下子推进了会议室隔壁的房间里。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小平头消失在视野中。

陆晴喆跌坐在地上，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她看不太清楚。

屋内响起一道粗重的喘息声。

她慌乱地用手撑着地面往后退，抓着门把手不停地扭动，嘴里不停地喊着魏拓跋的名字。

“不管你是谁，都不许靠近我，你敢过来，我咬死你！”陆晴喆恨自己无能，更恨自己对亲情还抱有期待，才让自己再次陷入了危机。

……

李丹把那两百块的彩礼钱依依不舍地推到了魏拓跋面前。

“我知道这事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我家晴喆和杨诚实是早就看对了眼的一对，只不过之前诚实下乡的时候，老有女知青纠缠他，给他写信，这娃也实诚，回来的时候就给晴喆说了。

晴喆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心眼不大，一吃飞醋就不管不顾的，还把你牵累了进来。

这两个孩子啊，太年轻了，不像你，已经三十多岁了，人情世故啥都懂了。

她为了跟诚实赌气，愣是吵着要随便找个人嫁了，听说你身体有残疾，就打上了你的主意，想着闹一闹，反正她也不会吃亏，到时候逼得诚实这傻小子啥都听她的了，她再回头跟你说清楚就是了。

我这当妈的啊，只当生了个冤孽，可是连累到魏师傅你了，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彩礼钱啊，我足额退给你，两孩子应该闹得差不多了，该和好了，你拿着这些钱早点回去吧，乡下离着咱钢厂也不近，要走几个钟头呢，我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闹呢？”魏拓跋突然从后腰拔出手枪，顶到了李丹的脑门上。

李丹被吓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一下。

“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你哪来的枪？！”

“陆晴喆嫁我了，就是我的人，你动我的人，我要你的命。”魏拓跋的声音冷漠至极，凛冽中透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你，你不要冲动，我，我可是你丈母娘。”李丹吓得浑身直发抖，两眼翻了又翻，愣是不敢昏过去。

“卖女求荣的丈母娘，我魏某人不需要。现在，告诉我，晴喆最后会被带到哪儿？”

“我，我不知道……”

“我数三个数，一，二，三！”魏拓跋手指一动，就要扣动扳机。

撞针“咔”的一声响了一下，李丹吓得面无人色，发出尖锐的叫声：“在厂办隔壁的小杂物间。”

“卡壳了？咦，算你运气好，我先找媳妇。”魏拓跋冷哼一声，收起枪，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他心里如同燃起一团怒火，恨不得立刻将那些胆敢伤害他媳妇的人碎尸万段。他的脚步又快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敌人的心脏上，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留下李丹瘫软在地，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大口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上了不该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