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抢面

“这可是我省吃俭用，攒了两个月的粮票，一丁点儿抠出来的白面啊！原本想着，过几天给舅舅提溜过去，你、你俩一顿就给嚯嚯完了！”李丹心疼地提起空空荡荡的面袋子，不死心地抖了两下，连点面粉灰都没能抖出来。

她气得脸色铁青，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着魏拓跋，一副随时都要昏厥过去的模样。“陆晴喆，你妈…不，咱妈这是饿得头昏眼花了！”魏拓跋眼疾手快，赶紧从锅里捞出一碗热气腾腾，勉强能称之为刀削面的面条，随后抄起案板上的酱油、醋、盐巴等调料，一股脑儿地往碗里招呼，最后，双手捧着这碗“黑暗料理”，恭恭敬敬地递到李丹面前。

“妈，来，您尝尝！这是毛脚女婿给您做的第一碗面！”

“你、你……”李丹看着眼前这碗黑乎乎、黄澄澄，还堆着小山一样盐巴的面条，想脱口而出“你这是存心气我呢？”，可气血翻涌之下，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妈，您别客气！这碗是孝敬您老先尝尝的，我和晴喆还有，够吃的！”魏拓跋一口咬定李丹是在跟自己客气，不由分说地将碗塞到她手里，然后又给陆晴喆盛了一碗面。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小心翼翼地辨认着各种酱料，一点一点地加入碗中，细细品尝过味道后，才放心地递给陆晴喆。

陆晴喆接过面碗，眼神复杂地看了李丹一眼。以往，只要她妈稍有不顺心，抹眼泪或者装晕倒，她都会乖巧地凑上前，任由她掐、任由她撒气。可现在，她却像生了根一样，一步也迈不动了。

李丹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这养不熟的白眼狼，现在连她递过去的食物都不肯接了。看来，得赶紧缓和一下关系，不然接下来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着陆晴喆点了点头。

陆晴喆觉得有点不对劲，可肚子实在饿得厉害。她刚想说些什么，魏拓跋就夹起一片刀削面，直接塞到她嘴里。

咦，真香！

陆晴喆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顾不上其他，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还不忘催促魏拓跋赶紧给自己再盛一碗：“面坨了就不好吃了，这白面多难得啊，要是坨了可就浪费了！”

李丹看着锅里剩下的大半锅面条，眼疾手快地抄起一个干净的搪瓷盆，盛了满满一大盆。煮熟了的面条，也可以送去娘家，给弟弟一家解解馋。

这可是好东西啊！

谁知，她刚把面盛好，一只手便伸了过来，轻巧地从她手中接过盆子，紧接着，酱油、醋、盐巴便如同不要钱一般，被“哐哐”地倒进盆里，分量控制得恰到好处。

“谢谢岳母！”魏拓跋端着那盆面条，往陆晴喆身边一坐，埋头苦吃起来。

最终，锅底都被刮得干干净净，那白面做成的刀削面，愣是一片都没剩下！

李丹的脸都快绷不住了，只能在心里不停地默念：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胸前别着厂办办事员胸牌的女人，噔噔噔地跑上楼，径直来到李丹家门口，板着脸说道：“杨代厂长回来了，要核对生产三组的产能登记。三组把登记本送去后，代厂长发现有几个数字对不上，让登记员陆晴喆同志去对一下！”

“我家晴喆腿受了伤，行动不方便啊！”李丹面露难色，看着办事员说道。

“我只负责传话，代厂长的时间很宝贵，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办事员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魏拓跋见陆晴喆吃得差不多了，赶紧蹲下身子，示意她趴到自己背上。

办事员突然回头，瞥了魏拓跋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外来人员不能进入车间和厂区！”

李丹急忙跑到邻居家转了一圈，没一会儿，就领回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

“晴喆，让王婶背你去吧！”

王婶，就是秦三的母亲。当年，秦三被诬陷偷看女澡堂，吓到了陆晴喆，王婶一直心怀愧疚。而且，她和王金花也吵过架，和王金花同流合污的可能性为零。再加上她身体壮实，背陆晴喆应该不成问题。

陆晴喆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同意了。

魏拓跋悄悄地问陆晴喆，这个人靠谱吗？

陆晴喆点了点头，表示靠谱。

魏拓跋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手。

王婶二话不说，背起陆晴喆，便跟着办事员离开了。

魏拓跋也要跟着去，却被李丹一把拉住。“我有话要跟你说。晴喆一会儿就回来了，代厂长这人很正派，晴喆去找他，不会出什么事的！”

魏拓跋眯起眼睛，审视着李丹，手在后腰上摩挲了两下。

那一瞬间，李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无端地觉得，这个便宜女婿的眼里，充满了杀气！

“晴喆怎么去的，就要怎么回来！要是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魏拓跋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时候，谁也拦不住我！”

办事员走得慢，听到魏拓跋这番话，不屑地撇了撇嘴，轻蔑地笑了一下。

一个乡下来的，务农的，还是个残疾老头，口气倒是不小！

陆晴喆被王婶背到了厂办区一楼尽头的一间房前。

这间房，陆晴喆之前也来过。原来是一间杂物室，后来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会议室，杨代厂长偶尔会在那里小憩一会儿。

看到是熟悉的地方，陆晴喆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了下来。

进入房间后，王婶小心翼翼地将陆晴喆放到一张椅子上，便转身离开了。办事员说，代厂长可能上楼去拿一车间其他几个生产组的登记本了，让陆晴喆在这里等一会儿。

办事员离开后，陆晴喆只等了一小会儿，就看到陆圣虎，捧着自己的搪瓷茶缸，走了过来。

“代厂长让我过来对产能的。你这几个数字写得有点模糊，这个数是5还是6啊？”

看到来和自己对账的人是亲爹，陆晴喆更加放松了警惕。

只是，看着陆圣虎没说几句话，就抱着茶缸，吸溜吸溜地喝水，陆晴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忍住了想要喝水的冲动。

她被亲妈算计过一次了，现在也长了点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