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丑夫？

陆晴喆骤然惊醒，耳畔是鼎沸的人声嘈杂，她混沌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不好，有人注意到他们了！

那日她为了逃婚，不惜跳楼、跃沟，在钢铁厂里闹得沸沸扬扬，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刻，众人定是抱着看稀奇的心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和魏拓跋。

等等，魏拓跋怎么又戴上了那副惹眼的假胡子？而且，头上还扣着一顶破烂不堪的草帽，活像个落魄的流浪汉！

陆晴喆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拽魏拓跋的假胡子，魏拓跋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别胡闹。”

“回门的日子，你干嘛又戴上这玩意儿？”陆晴喆满腹狐疑。

“习惯了，这样自在些。”魏拓跋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又不是要密谋什么大事，你这身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下工作者要去刺杀谁呢！”陆晴喆忍不住吐槽。

魏拓跋闻言，剑眉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说起来，他以前还真没少干这种事。

他可是从枪林弹雨、尸山血海里死里逃生出来的铁血战士！

对他而言，出门易容早已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时至今日，整个钢铁厂里，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恐怕只有陆晴喆一人。

“陆晴喆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找了个又老又丑的糟老头，脑子秀逗了吧！”

“放着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的厂长儿子不要，非要哭着喊着嫁给一个老头子，简直不可理喻！”

“她脑子坏掉才好呢！现在她嫁了老头，杨诚实还单身着，对咱们来说，岂不是天赐良机？”

看完热闹的女工们三三两两地走向车间，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还不时发出几声幸灾乐祸的笑声。

钢铁厂里男多女少，女工们自然成了众星捧月的存在，享受着优待。

和灰头土脸的车间工人相比，在厂办坐办公室的办事员，自然更受女工们的青睐。

杨诚实长着一张天生的娃娃脸，再加上他主动上山下乡当了三年知青，镀了一层金，而且他爸眼看就要升任厂长了，无疑是这些眼高于顶的女工们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陆晴喆耳聪目明，自然将女工们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她杏眼圆睁，带着几分埋怨地看着魏拓跋：“你看吧，人家又说你是老头子！明明长得那么好看，非要藏起来，这不是故意招人话柄吗？”

“杨诚实那种货色她们都看得上，我要是不这样打扮，她们跟你抢男人怎么办？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抢得过她们谁？”魏拓跋不以为然，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陆晴喆仔细一想，魏拓跋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于是伸手又把那顶破草帽撕扯了几下，让它显得更加破烂不堪。

“再把帽子往下压一压，这样还是不够丑。”陆晴喆一脸忧虑地望着魏拓跋，似乎真的在担心有人会觊觎她的“老头子”。

魏拓跋看着她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不禁感到好笑。

这个小妻子，脑子还真是简单得可爱。

还真当有人会跟她抢一个老头子？

等到上班的人流渐渐散去，钢铁厂门口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魏拓跋再次将陆晴喆背了起来，健步如飞地往里走。

李丹早已站在宿舍楼前翘首以盼，一见到两人，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热情地迎了上来。

陆晴喆看到李丹笑脸相迎的那一刹那，心中百感交集，情绪复杂。

李丹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让她产生了一种错乱感，仿佛母女之间的那些算计和隔阂，甚至她那个荒唐的猜测，都只是她臆想出来的。

魏拓跋则是不咸不淡地应付着，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一把无形的刀，一下一下地剜着李丹。

李丹让他把人送回房间去，他依言将陆晴喆背进了屋，轻轻地放到外间厅房的长凳子上，陆晴喆坐在凳子的一头，他紧挨着她坐下，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李丹。

李丹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心头一跳，赶紧掩饰般地装出一副亲切的模样，问他们要不要喝水。

陆晴喆连忙摇头，她妈给的东西，她可不敢轻易入口。

倒是魏拓跋说，为了赶着回门，天没亮就起来了，从乡下走到钢铁厂，走了好几个钟头，这早饭都还没吃，肚子有些饿了。

李丹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说食堂里这会儿还有馒头，笑眯眯地转身就出去了。

等人走得没影儿了之后，陆晴喆才一脸纠结地对魏拓跋说：“那个……我妈不会挑馒头的，她买的馒头肯定不好吃。”

要怎样才能让魏拓跋答应饿着肚子，也不吃她妈弄来的食物呢？陆晴喆觉得这简直是个费脑筋的难题。

“不好吃就不吃她的，我找找厨房……哦，你们城里人用蜂窝煤炉子，没灶台。我看看案板上有什么，给你做点吃的。昨天晚上你哭了一夜，肯定饿坏了。”魏拓跋旁若无人地在陆家屋里翻箱倒柜，半点也不客气。

“哭，我哭一夜，还不是你害的！我明明睡得好好的，是你闹腾，我又哭了大半宿。”陆晴喆气鼓鼓地嘟着嘴，有些恼怒。

“老房子着火，是这样的，过阵子就好了。”魏拓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然后自顾自地从柜子里拎出小半袋白面，找了个大搪瓷盆，把那袋白面全都倒了进去，加水加盐，和吧和吧，搅成一团，伸出手就要去揉面。

陆晴喆见状，赶紧喊道：“洗手，洗手了才能揉面！”

魏拓跋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到架子旁，打了盆水，洗干净了手。

这就是有媳妇儿的“坏处”，处处都要被人管着。

等到李丹一咬牙，狠了狠心，掏出粮票和钱，买了几个黑面馒头回来时，就看到蜂窝煤炉子已经被捅开了。

炉子上架着一口锅，那个叫魏拓跋的家伙，一手托着一块面团，一手拿着一把菜刀，正一刀一刀地削着面，往锅里的沸水里扔。

陆晴喆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一边看一边叫好，不住地夸赞他这面削得好极了。

魏拓跋听了，更是来了兴致，手中的菜刀上下翻飞，唰唰唰地削个不停，面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一块也被扔进了锅里煮了。

看着地上被随意丢弃的白面袋子，李丹的脑仁子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