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贼心

暮色四合，桑叶急匆匆地跑进吴海燕家，气喘吁吁地嘱咐道：“海燕姐，你可得在这儿给我盯紧了，不论谁来，都不能让他们踏进屋门半步！我去请村长过来！”

撂下这句话，她便一阵风似的跑向村长周长山家。

此时的周长山，正被老张家那些鸡毛蒜皮的烂事儿搅得焦头烂额，脑仁儿突突直跳。他刚想歇口气，召集村委会的几个骨干，一起合计合计该咋办。

这“三家会战”的戏码，自他当上村长，风风雨雨小二十年，还真是头一遭碰上。要是这事儿传扬出去，还不让其他村儿的笑掉大牙？

那他这半辈子积攒下来的英明神武，可就全毁了！

说来说去，这事儿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个陈临默。

在周长山眼里，现在的陈临默简直就是一条臭咸鱼，把整个靠山屯儿这锅鲜美的鱼汤都给搅和腥了。

上次的事儿就算了，这回，他必须得好好地整治整治他！

刚回到家，屁股还没来得及沾凳子，桑叶又跑来告状，说家里的煤被人偷了。这下，周长山更是觉得脑仁儿都要炸开了。

作风问题固然不可小觑，但偷盗问题更加严重！他不得不重新套上棉袄，跟着桑叶去现场查看情况。

这村长当的，真是操碎了心啊！

临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周刚进了门。听说周凝楚家的大棚遭了贼，周刚二话不说，也跟着一起过去。

他和周凝楚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感情那可不是一般的深厚。如今周凝楚不在家，出了这种事，作为好哥们儿，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到了现场，周长山只觉得脑门儿更疼了。

要偷，你就痛快利索地偷，别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啊！

可这贼脑袋里装的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估计是豆腐渣！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装的煤，一路洒落，淅淅沥沥、断断续续地留下了一条黑色的煤灰线。

这大冬天的，满地都是冰雪，煤又是乌漆嘛黑的颜色，落在雪地上，简直不要太显眼！这和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是他干的，有啥区别？

这还用得着报案？更不用费劲巴拉地分析谁有作案动机，直接顺着煤灰线找过去就行了！

周长山和周刚沿着煤灰线一路寻过去，最后竟然找到了周旺家。

或许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留下了痕迹吧，周旺家门口，有着用扫帚新鲜扫过的痕迹，装模作样地想要掩盖一切，撇清与他家的关系。

桑叶看到这拙劣的掩饰，简直无语到了极点，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翻到天上去。

周刚更是被气笑了，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只一眼，他就看到仓房门口还残留着一小条没扫干净的煤沫子。

周旺和王大妮儿为了偷煤这事儿，连村里的热闹都没去看，此时正挤在冰凉的炕上，偷偷摸摸地盘算着，等天黑了，就偷偷地撮点煤回来烧上。他们听说那玩意儿可抗烧了，能把炕烧得热乎乎的。

冷不丁地，有人敲响了院门。王大妮儿也没多想，直接从炕上出溜下来，趿拉着鞋子去开门，嘴里还嘟囔着：“谁呀，一大清早上的，也不让人消停会儿！”

门外的人也不吭声。门开了，周长山、周刚和桑叶三人鱼贯而入。站在最后的桑叶，正好把王大妮儿那副又惊又恐又呆愣的模样，看了个正着。

“谁来了？咋不进来呢？”周旺纳闷地问道，也跟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结果一看到来人，他也傻眼了。

这还有啥不明白的？当官的和苦主儿都来了，这是东窗事发了啊！

做贼做到赃物还没捂热乎呢，就被找上门来的，他们家绝对是蝎子粑粑——头一份儿！

这二位，平时没事儿就喜欢找事儿，最擅长的就是蛮不讲理、臭不要脸。可偏偏又是胆小怕事的主儿，被人找上门来，顿时只觉得两腿发软，浑身的骨头都支撑不住身上的肥肉，瘫软得恨不得直接堆到地上。

“村长，你来俺家干啥来了？”

周旺怂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还是王大妮儿仗着自己是个女人，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

“干啥来了？你们自己不知道？”周长山嗓门儿粗，声音洪亮，此时带着怒气，周旺听得差点儿直接跪倒在地。

“村长，你可别吓唬人！俺们啥也没干啊，一直在家老老实实地待着呢！”

周长山懒得和他们多说废话，一把抓住周旺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拽。来到仓房门口，周长山一把将他甩在地上，指着那条还没清理干净的煤沫子，怒声喝道：“现在知道我来干啥了吧？”

周旺还想掩耳盗铃，伸手就把地上的煤沫子给扒拉开了，还在那儿嘴硬呢。

“把仓房门打开！快点儿！别等着我踹！”

周旺不敢拂逆村长的怒火，不情不愿地打开了仓房门，嘴里还在嘟囔着：“那一条子黑灰能说明啥？你们看看我家穷成啥样儿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出啥来。要是找不着，你们就得赔钱给我，赔偿我的名誉损失！不然我的名声可就坏了！”

这话说的可真好听！他啥时候拥有过“名声”这种昂贵的东西了？

没人搭理他。周刚走进仓房，东翻西找了一番，没过多久，就给周长山使了个眼色。

周长山心领神会，一把揪住周旺的衣领，把他拽进仓房，指着那堆用破褥子盖着的煤，厉声喝问道：“说！这是啥？哪儿来的？”

“这……这不是煤吗？我上镇上买的呗！还能是哪儿来的？”

“嘴还挺硬！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那我问问你，你在哪儿买的煤？多少钱一吨？你这是买了多少？一共花了多少钱？坐啥车去的镇上？又是咋拉回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把周旺问得彻底懵了，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王大妮儿眼珠子转了两圈儿，知道今天这事儿，估计不可能善了了，便开始耍起无赖：“村长你这是啥意思？我们花自己家的钱，还不行了是咋地？问这些事儿干啥呀？我凭啥就得告诉你们啊？我就不说，你能把我咋地？”

“咋地”是不能咋地，就是找个地方好好说道说道呗！

周长山气得肝儿疼！要是周旺说的这话，他都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可偏偏这话是个娘们儿说的，他硬是有气没地儿撒。

“周刚，去把村上的大喇叭打开！让各家各户都出一个人，到村委会大院儿集合！都来见证见证，看看这偷煤贼留下的脚印子是谁的！”

周旺一听要让全村人都去看，顿时有点儿慌了。

他这辈子就这样，老是有贼心，但是没有贼胆。平生干过最厉害的一件事，就是欺负老实巴交的周凝楚。除此之外，他啥也不是。